提起《拉封丹寓言》,很多读者便会立刻联想到一些耳熟能详的经典篇目,如乌鸦与狐狸的故事。狐狸为了骗得乌鸦嘴里的那块奶酪,装出被乌鸦之美惊叹 到了的样 子,连 连说:“Que vous êtes joli! que vous me sem⁃blez beau!”寓言的画面感极强,乌鸦先生高居树间,一身黑色的羽毛,插画家有时还会为它画上一顶礼帽,狐狸则摇头摆尾地站在树下,满心满脑袋都是乌鸦嘴里的奶酪,虽然暗藏心机,可是看上去有点轻浮。所以这样的一个故事,一点也不沉重和黑暗,还能让小读者收获许多教益与乐趣。
拉封丹是17世纪法国古典主义时代的杰出作家。相较于同时代的莫里哀、拉辛、高乃依等古典主义剧作家,拉封丹容易给人一种不够“高大上”的错觉。或许是因为只有译介,缺少研究的原因,在中国读者的心中,拉封丹更像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他的寓言诗如此通俗晓畅,生动活泼,如此深受儿童——或者初学法语的人——的喜爱,以至于将之列为“儿童文学”是否合适已经不重要了。有一点是毫无疑义的,在法国古典主义作家留下的文学遗产中,拉封丹的寓言诗应该是被翻译成最多语言、得到最广泛流传的作品。也正是借助拉封丹的寓言,伊索寓言里的很多故事才流传得更广。
即便被看作“儿童文学”,也绝不是被轻视的理由。拉封丹生前在这个问题上与古典主义批评家们发生了激烈的争辩。朗朗上口在今天当然是儿童文学的重要特征之一,但更是文学在发生之初的“初心”。在古希腊罗马的作家里,拉封丹喜欢荷马、维吉尔和奥维德,在更“现代”一点的作品里,他则喜欢拉伯雷的《巨人传》和薄伽丘的《十日谈》,我们也就不奇怪他写作的趣味了。
拉封丹的寓言诗当然不只是为了“讲故事”。它蕴含着明确的道德训诫——这是文学在发生之初的另一个“初心”——有的针对当时的社会,尤其是像教士、贵族这样的特权阶层,但也有很多就是针对普通民众。例如另一首同样脍炙人口的《知了和蚂蚁》,借助“知了”的形象告诉我们,只知眼前快活,不知未雨绸缪的人,必然会遭遇困境。还有《农夫和蛇》的故事,故事里的蛇早就代表了忘恩负义、不值得善良对待。
《拉封丹寓言》总数 200多篇,全稿译出对于小读者而言势必过于繁重。目前,国内也有诸多译本,但有相当多的并非从法语原文译出。从法语译出的版本里,我自己读过的就有李玉民老师的译本和钱春绮、黄杲炘两位前辈的合译本。而在众多译本中,也有相当多的没有保持诗体,读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黄杲炘老师是我的前辈,在译诗方面是我学习的榜样,因此,听闻他在以前和钱春绮老先生合作的全集基础上,精选出 150首适合少儿阅读的寓言诗,以诗体形式译出,于是十分期待。拉封丹的寓言诗大量采用拟人、抒情的手法,并用简单的语言和简单的叙事道出做人的道理,这决非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即便是简单的语言,对于翻译而言也决不简单。固然拉封丹在格律方面并不严苛,也比较灵活,但是其朗朗上口、朴实无华的特质也要求译者最好也和传说中的他一样,具有天真朴实却追求完美的品格。
黄杲炘老师之前有用“立马锐克(limerick)”诗体翻译伊索寓言的经验。此次《拉封丹寓言》的翻译正是在参考这样一种轻快幽默的诗歌形式的基础上译出,在汉语中却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寓言诗体。每行诗固定为12字,两行一组,押尾韵。12字的诗行不像5 字或者7字的诗行那么带有“打油诗”的味道,但又不至于影响诵读的气息。而相较于拉封丹的原诗,黄老师的译本减少了将近一半诗行,这就使得译文更加简洁明快,读起来别有一番意味。
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开启阅读吧。对于这个译本而言,“读”甚至应该高于“阅”。我以为,在最初的文学教育中,这一点至关重要。语言的烟火气始终是我们热爱上文学的最直接,也是最动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