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界,在中国的思想文化界,商务印书馆有口皆碑。在我心中,它是具体的,实在的,活生生的。一提起商务,我就会想到王府井大街商务印书馆那座办公楼,我就会想到伯幼、老武、老徐、希勇、老关、小文等众多朋友。
█我以为,学术的传统,包括大师的传统是多元化的。就思想的传承这一点来说,编辑的工作必不可少,功不可没。我把他们也看作是学术的一部分,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我与商务印书馆结缘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从跟张伯幼老师学习德语开始的。屈指算来,已经四十多年了。前些日子好友苏福忠说,1978年我考上研究生以后请他和周稚淮在四川饭店吃饭,答谢他们帮助我借书复习准备。小苏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小周是商务印书馆的编辑。这事我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我说,不好意思啊,那我和商务的渊源还要早上好几年啊! 小苏说,当然! 话虽这样说,但是和伯幼老师学德文确实令我难忘:他不仅是我的德语老师,也是把我领进商务的人。从此我开始了和商务几十年的交往,也认识了商务一个又一个编辑,和他们成为朋友。小周在字典组工作,不在译著室,虽是好友,和我在商务却鲜有交集,所以我讲商务的故事不太会谈到他。
我在许多出版社出过书,我认为和出版社打交道,其实是和编辑打交道。商务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它的编辑们。我对商务的印象主要来自这些编辑,他们帮助我出书,我和他们有许多亲身接触,所以我对商务的印象是具体的,实在的。
张伯幼老师
大概是1981年上半年,研究生院(编者按: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为我们开了第二外语课,请商务印书馆的张伯幼老师来教德语,每周一次。我参加了那个德语班,成为伯幼老师的学生。那是我读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大家都在写论文,一些同学学德语也心不在焉。我倒是非常认真,记得还借了一台录音机,认真跟着学习发音。也许是学过英语,有一些学习外语的经验,再加上比较认真,可能我学得还不错,引起伯幼老师的注意,课后他愿意和我聊几句,这样我就和他熟悉起来。和伯幼老师学外语的时间不长,不足一个学期,具体事情记不清了,只还有一个印象:他的发音很好,讲课很耐心,面带微笑。
研究生毕业前,我在哲学所(编者按: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借到一本书,是瑞典哲学家伊斯雷尔的《辩证法的语言和语言的辩证法》,读后觉得很有意思,就和伯幼老师谈了该书的内容,并提出想翻译它。辩证法是国内热门话题,该书大部分内容又都是讲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伯幼老师觉得可行,就同意了,并帮助在商务立了选题。这样我就开始翻译起来:是不是毕业后记不清了,肯定是写完论文以后。商务的门槛很高,我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这在许多人简直就是梦想。多亏了伯幼老师的帮助。我猜想,这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我学英语出身,通过教我学德语,他相信我的英语学得还可以吧。也许我们那一届研究生在社会上很受重视,被人们看好,伯幼老师也在为商务寻找合适的译者。总之,诸种因素促成了我早早和商务结缘,为此我一直感谢伯幼老师。
《辩证法》那本书翻译得很快。译完之后,我又找到伯幼老师,提出要翻译罗斯(Ross)的名著《亚里士多德》。有了第一本译稿,伯幼老师认为很好,立即帮助我通过了第二个选题。这本书的翻译不太容易,慢了许多,但还是很快就译完了。记得我是1981年7月研究生毕业,1983年10月去德国。出国之前这两部译稿都已经交到伯幼老师手里了。
《辩证法》一书出得很晚,大约到了1990年才出版,其间伯幼老师和我说因为内容涉及“异化”问题,耽误了。《亚里士多德》一书出得更晚,大约拖到1997年。1990年代中期商务召开汉译名著选题规划会,梁存秀先生发言说到他翻译的《费希特选集》,他批评商务出书慢,他说他如何催促商务的编辑、如何到印厂督促工作,但是4年多才出版。我发言说,梁先生哪里是在批评商务,完全是在表扬商务啊:我的译稿拖了10年还未出版! 后来商务老总还专门找我询问。我是小年轻,无法和老先生比,我也不太在意,一句玩笑而已。能够在商务出书,能够和商务的编辑成为朋友,这已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老武”武维琴
最初到商务印书馆谈稿子时认识了武维琴先生。他和洪汉鼎是北大同学,我和洪汉鼎是研究生同学,都是商务的译者,我和老武常常谈起他。也许是有共同话题,我们很快就熟悉起来。老武对我很好,也很信任。他曾建议我以方书春等老译者的译稿为蓝本,编辑、校对、出版亚里士多德的《工具论》中译本,我推辞了。我极少合作翻译,对他人的稿子持慎重态度,直到今天也是如此。老武还多次让我帮助审读商务的稿子。我看过一次,就不愿意再看了,因为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老武对我在商务出书是开绿灯的,我也不能总拒绝,于是有一次接受了一部比较薄的书稿,帮助校对了一遍,结果许多地方几乎改“花”了。老武很吃惊,对我说那位译者是教授,已有译著出版,他只是不放心,为了保证质量才让我看的。我笑着说,这样的工作真没法做,比我自己翻译一遍还要费力。从那以后,老武再也没有让我帮助看过稿子。
我和老武交往很多,有两件事我非常感谢他。一件是让我参加汉译名著选题规划会,另一件是让我翻译弗雷格。我第一次参加汉译名著选题会是1994年,具体是伯幼老师还是老徐把我列入名单,我也不知道,但老武是译著室主任,他要是不同意,我肯定是去不了的。那次会上我见到了哲学界的许多老先生,我是最年轻的,而且年轻人没有几个。从那以后,我一直参加商务的汉译名著选题会。在商务的会上,从老先生们那里我知道了商务的历史,商务在我国思想启蒙、文化复兴和学术传播中的作用,以及它在老先生们心中的地位。可以和老先生们请教学习,所以我很愿意参加商务的选题会,很在意和商务的交往和情感。老武对我说过,他们的一项工作是寻找、发现和培养新译者。和商务交往四十年,我如今已成为商务的老译者和老作者,我自身的经历可以证实,老武说的是实话,显示的是诚实的态度。
二十年前我住在建国门附近,离商务印书馆很近,去得也比较勤。1988年的一天,老武拿出商务的选题计划对我说,你看看有什么可以译的。我看到了弗雷格的翻译选题,表达了翻译愿望,老武立即答应了。于是我停下中世纪逻辑的研究,把研究弗雷格放在首位。那时我对弗雷格已经有了一些阅读、理解和认识,选题和翻译进展得非常顺利。老武特意让刚到商务工作的张岚做编辑。张岚是逻辑研究生毕业,有专业知识,工作热情高,编辑工作也进展顺利。
1992年10月我要去英国圣安德鲁斯大学逻辑与形而上学系访问研究。我对老武说希望离京前可以看到清样。老武做了工作,结果译著出一校清样的时间特别早,连(张)家龙师都说“想不到”。他是商务的老译者,他常说,商务就是突出一个“慢”字。老武还满足了我的一个请求,给我多出了一份一校清样。这样我就可以带着弗雷格译著的清样出国了。今天人们可能不太理解这对我多么重要。那时没有电脑,译稿是写在500字的稿纸上,若带出国则是厚厚的一大摞,太麻烦了。有了老武给的清样就方便多了。我在德国不讲英语,到英国自然也就不说德语,为的是提高自己的语言能力。在圣安德鲁斯大学说的是英语,读的是英文译本,由于带着中译文稿,如同读到德文一样,使用起来非常方便,相当于将中文和德文与英文对照着进行阅读,更加深了对弗雷格思想的理解和认识,所以我和英国人谈起弗雷格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即使和黑尔(Bob Hale)等少数专家讨论弗雷格的思想也是引经据典,不落下风。更好的是,研讨中我还发现译本中的一些问题,加以修正。
《弗雷格哲学论著选辑》1994年出版,如今已出三版。后来我又翻译了弗雷格的《算术基础》,该书1998年出第一版,以后两次再版,并被列入“汉译名著”系列。我对外国朋友说,中国学者和学生学习和了解弗雷格大多数都是读了我的译本,我为此感到骄傲。应该说,这里也有老武的功劳。
我最初读研究生研究的是亚里士多德,毕业以后我计划继续研究,研究完亚里士多德以后研究中世纪逻辑,再以后研究弗雷格,这一计划貌似有理,其实显示出自己对研究的理解十分肤浅。研究怎么可以有“研究完”之说呢? 今天回想起来,弗雷格著作翻译在老武那里可能只是一个选题,对我却意义不同:它实际上彻底改变了我的研究轨迹和状况。自从翻译和研究弗雷格以来,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头去研究中世纪逻辑,而是一路走下来,直到今天。感谢老武! 有了他给的选题,才使我提前着手研究弗雷格,才有了我今天对逻辑和哲学的认识。
“老徐”徐奕春
商务印书馆的老编辑里,和我交往多的还有徐奕春先生。我说“老”指的是年龄比我大。老徐大约长我四五岁,伯幼和老武还要更大一些。最初是如何认识老徐的,如今记不得了,只记得1994年那次商务举办的汉译名著选题会期间我和他已经很熟了,还看过他和林尔蔚、韩文殿一起打牌。1990年代初去商务,办完事情总会到老徐的办公室坐一会,聊一下。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是宁波人。他成了我的责编以后,我们来往就更多了。他办公室的桌上地上总是摆满了书稿、清样,打捆叠放,堆满样书,感觉他工作强度很大。他退休前腰出了问题,手术好了以后我还劝他工作不要太拼。他说要好好休息,可还是工作如常。
老徐待人热心。商务曾给著译者订阅《光明日报》多年,有时年初老徐特意电话问我收到没有,担心因为名单变动而遗漏。每次汉译名著选题会他都会给我打电话,记得有一次去香山饭店,他前一天专门电话来提醒我带上游泳裤,说可以游泳。他的做法好像是出于职责,更像是对朋友。我会觉得他对我关照有加。有一次我去商务谈稿子晚了,老徐还请我到外面吃饭。商务会议餐我受请多次,但是编辑单独请客,这是唯一一次。那次老徐很热情,让我无法推脱。他很坦诚,让我别客气,直言受领导陈小文的委托。在和老徐交往过程中,我觉得他很诚恳,还有些憨厚,处处为我着想。
我的译著《逻辑大全》(奥卡姆著)是老徐编辑出版的。译稿最初压在商务多年。和老徐成为朋友之后,我托他帮助过问一下。他答应了,很快就出版了。译著《算术基础》也是他编辑出版的。商务编辑水平高,这是公认的。老徐的特点是认真。在编辑过程中,他让我提供了译稿的英文本,后来对译文也提出一些修改意见。我曾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像他(商务)这样校对着编辑,一年能完成多少字数。他似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只是强调质量。老徐除了做编辑工作,还做了许多翻译。他对罗素情有独钟,和我说过他想出罗素全集,我还向他推荐了厦门大学哲学系郑伟平教授,郑专门研究罗素,他们建立起了联系。商务的许多编辑都做翻译,也都有译著出版,而在成果量方面,老徐应该是名列前茅吧。商务的编辑水准高,按照我的理解,其实也是一种学术含量和水准的体现。
老徐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我出的书不少,唯独老徐做责编的两本书,加印了好几次,每次他都通知我,把样书和稿费单给我寄来。稿费不多,样书也只有两本,但是我会很高兴。我觉得这是对译者负责。他和我说过,他会关注自己责编的书,书库没有了,就会督促加印。我总说,作者译者有著作权益,也签有版权,可以和出版社争取一些东西,实际上却是与出版社的编辑打交道。和熟悉的编辑争利益,这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更何况是朋友。所以我很少“催促”出版社这样那样,觉得让朋友为难了,但是自身利益得不到保障心里也是不会愉快的。所以我特别感谢老徐,我认为他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编辑,不仅对译著本身负责,也对译者本人负责。
很多年前我曾翻译过达米特的《思想与实在》,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张吉人先生联系版权未果,告诉我出不了了。我转请老徐在商务出,他立即上报联系版权,但是没有多久他就生病了。我也一直没有催问,内心希望他的身体可以康复。很久以后,他确实无法工作了,才由老关接手此书,重新启动出版程序。该书于2022年出版,我在该书的短序中简要说明出版经过,并写到:“在中国出版界,有一些编辑一直是在踏踏实实从事学术出版工作,他们是令人尊敬的。”这似乎是泛泛而谈,其实是表达我对老徐的敬意。
希勇和老关
商务以前译著出得多,专著出得少。后来成立了著作室,开始重视起国人著作的出版工作。我在商务出的第一本专著是《逻辑的观念》(2000年)。这本书在逻辑界影响很大。它的责编是王希勇先生。希勇寡言少语,办事牢靠。该书出版工作前期顺利,在最后清样审读中出了点麻烦:领导对其中一个地方提出修改意见。我不太能够接受这个意见,也不同意那种提出意见的方式,甚至有了撤稿的念头。希勇温和而平淡地提了一个折中方案,既满足领导的意图,又不改变书中的观点和内容。我觉得非常好,就采纳了,也对希勇刮目相看。我到清华以后,去商务不太方便了。关群德先生家住清华,我在商务出书的事情改由他来负责。老关很像老徐,对作者热心、周到、负责任。选题、合同、交接书稿、清样等事宜,都是他帮助办的。老关帮助我出了几本书,特别是《逻辑的起源》,从申报选题到编辑出版,都是他一手办的。他的编辑非常细致,提高了该书的水准。我夸他是“高水平”的编辑。每次商务开选题会,老关都会提前通知我,还提出来“接我”。盛情难却,有一次他还真说服了我,他说已经叫好车去接陈启伟老师,“顺路”把我捎上。这也是唯一一次我到了陈老师家门口,还和陈老师在车上聊了一路。我在清华校园里常常遇到老关,他常在清华图书馆里读书,也在商务在清华设的图书网店看书,我们还在那里喝咖啡聊天。老关稳重,心细,勤勉,很符合人们对他的称呼。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叫他“老关”,这也是大家对他的亲切称呼。
总编辑陈小文
希勇和老关都是比我年轻的编辑,我到商务总会到他们的办公室里坐一坐,聊一聊,要几本书。我发现他们的办公室和老徐的差不多,都是那种书籍清样“铺天盖地”的样子,这也许就是商务编辑的风格。小文的就不同了,他的办公室整齐宽敞许多,也许是当领导的缘故。小文从商务的普通编辑做到总编辑,我们也交往了30多年,我就多说几句吧。
今天的商务印书馆是彻底装修过的。我还记得它当初的样子。那时老武的办公室在五楼进口第一间。我到商务总是先到老武的办公室里坐一坐,然后再往里走找别人。第一次见到小文就在那里。那是1990年代初,他刚工作不久,他和老武的办公桌分靠南北墙,二人背对而坐。一开始也就是打个招呼,他话不多,给我的印象是有些腼腆。成为朋友以后,我发现他不是这样的,特别是当了商务的总编辑以后,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小文勤奋好学,做编辑,也做学术研究。他从北大外哲所毕业,还在职读了法学博士。他知识面很宽,对现象学则关注更多一些。商务的编辑除了做编辑工作,都要做一些研究和翻译工作,小文也不例外。他经常参加学术活动,还做过现象学学会的秘书长,后来因为做商务的纪委书记被要求辞去学会职务。近年来韩水法发起了汉语哲学的讨论,他参加多次。可能是对他的第一印象太深了,我一直觉得他很小:个子小,年龄也小。时间久了我才发现他其实不是那样“小”。他和王博是大学同学,王博高高大大,当了北大校领导。我们在一起时小文会开他玩笑说,来,给老师们倒茶。同学就是同学!
小文做总编辑以后,显示出领导才能。他的办公室我去过多次,交流很多。老徐去世时,小文知道我和老徐来往最多,让我写一篇纪念老徐的文章。我在文中提到小文让老徐请我吃饭一事。我是实话实说。稿子交给小文以后,他认真修改了几处,这个故事保留下来,他把自己名字删掉了。朋友之间请个客不算什么,我特意提及此事,觉得这一次除了情谊,还显示出周到。疫情期间,我住雅宝路陪老娘,有一天傍晚散步到商务门口,鬼使神差打电话进去,只有小文在。他很高兴,让我到他办公室。很久不见,我们聊了很长时间。他给我讲了疫情以来出版业和商务的近况,他是老总,也要视频推书,很是辛苦。我们还聊到一些专业书籍和翻译的事情,涉及一些个人的事情,他是知无不言,但留有分寸,不像我信口开河。
小文没有做过我的责编,但和我业务往来很多,特别是他当领导之后。他有些像老武,对我的书非常宽容。他对我说过,你的书拿来吧,商务给你出。我翻译的邓·司各特的《第一原理》就是这样转给商务的。我的《逻辑的观念》一书是2000年出版的。大约10年以后,一家出版社提出想出版此书。我找小文商量。他说,不要拿走,还是在商务继续出吧。于是我谢绝了那家出版社。没有想到这本书在商务一拖再拖,到2016年才出版。这期间小文多次对我说过,你又不等着评职称,晚几天没有关系吧。这是玩笑,有些调侃的意味,因为是朋友,因为太熟了,因为情谊在。小文曾告诉我,当时他们在策划几套丛书,涉及选题规划、体例内容等事宜,需要一个整体考虑,所以拖了一些,希望我耐心等待。我了解商务的情况。既然我把商务的编辑当朋友,就只能按照朋友的方式做。在商务出书总是要慢一些的。后来书出了,小文问我满意不满意。我说,书不错,可是6年啊,在一些出版社,一个版权期都过了啊。小文说,你又不缺这俩钱儿。还是玩笑话,还是朋友的方式,还是透着朋友的情谊。
前两年,有一次我在外地和几个朋友聊天,他们对我近年来写的一些随笔津津乐道,说可以结集出版。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以“回忆、怀念与思考”为题,整理了一份文字发给小文并附言:“在外边,草拟一个目录,前面只是按记忆列出,都是有文章的。应该好玩,不会言之无物。”小文回复说:“很不错的文集!”“书名能不能改为:大师的传统?把读书与思考放在第一部分,回忆放在第二部分。仅供参考。”学术传统是我近年来常常考虑的东西,也是编书的主旨。小文一下子就抓住要点,也说明对我的了解。这两个建议绝对是专家水准,题目更是画龙点睛。于是就有了《大师的传统》这本书:题目是小文起的,框架是按照他的建议安排的。后来他告诉我,商务的选题当年已经排不上了,建议我把书拿到商务印书馆上海分公司,这样不会耽误出版。他又介绍我和上海的鲍静静总编辑认识,使这本书在2022年上海正是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出版了。这一次没有玩笑话,走正规程序,但我还是感觉到朋友的方式和情谊。
我和商务交往几十年,和商务许多编辑成为好友。他们有比我年长的,有比我年轻的,对我多有帮助。《大师的传统》是一本文集,写的是我读书的感想,是我与学界前辈和同学朋友的交往,但是我把纪念徐奕春的一篇也收入其中。我以为,学术的传统,包括大师的传统是多元化的。就思想的传承这一点来说,编辑的工作必不可少,功不可没。我把他们也看作是学术的一部分,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最初参加商务召开的汉译名著选题规划会的时候,我是小年轻,老徐还在做会务工作。如今开会,我已是老同志了,老关和希勇也都不做会务工作了。去年老关对我说,他马上就退休了,希勇竟然说他也快退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老关告诉我,他把手头与我相关的工作都转给赵星宇,一一做了安排。小赵刚从北大毕业,工作不久,朝气蓬勃。《思想与实在》的样书就是她交到我手上的。年轻一代是新鲜血液,代表着商务的未来,世界的未来。
在学界,在中国的思想文化界,商务印书馆有口皆碑。在我心中,它是具体的,实在的,活生生的。一提起商务,我就会想到王府井大街商务印书馆那座办公楼,我就会想到伯幼、老武、老徐、希勇、老关、小文等众多朋友:他们和我聊天,帮助我出书,为我的学术研究提供帮助,记录我的进步,给我的生活带来快乐。
(本文作者为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