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秘女士”

    ■本报记者康慨

    法国俄苏史学家、法兰西学院院士兼学院常务秘书埃莱娜·卡雷尔·当科斯（Hélène Carrère d'Encausse）8月5日在巴黎去世，享耆寿94岁。

    法国总统马克龙、前总统萨科齐都在X（原名推特）上悼唁了卡雷尔·当科斯。

    1

    卡雷尔·当科斯本名叶连娜·祖拉比什维利，1929年生于巴黎一个操五种语言的格鲁吉亚移民家庭。获授巴黎一大文学博士后，她写出一系列的俄苏史著作，以及革命导师列宁、苏联领导人斯大林和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传记。

    1998年，她获得了俄国颁发的人民友谊勋章。

    卡雷尔·当科斯1990年入选法兰西学院，是继玛格丽特·尤斯纳尔（一译尤瑟纳尔）和雅克利娜·德·罗米伊之后该院历史上的第三位女“不朽者”。九年后，她接替莫里斯·德吕翁担任常务秘书，从而成为法兰西学院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常秘。

    法兰西学院是法语语言传统的卫道士。但作为这一机构的首脑，卡雷尔·当科斯公开反对某些法语名词的阴性化，始终拒绝接受“嫦秘”（secrétaireperpétuelle）的头衔，而坚持以“常秘女士”（Madame le secrétaire perpétuel）自称。

    但她在2020年裁定“新冠”为阴性词（la covid），引发包括院士在内的各界激烈批评。

    2

    埃莱娜·卡雷尔·当科斯已无缘今年10月在西班牙奥维耶多举行的阿斯图里亚斯女亲王奖的颁奖典礼。她是该奖2023年社会科学奖的得主。

    无独有偶，两年前阿斯图里亚斯女亲王奖的文学奖颁给了她的儿子埃马纽埃尔。

    65岁的法国著名非虚构小说家埃马纽埃尔·卡雷尔（Em⁃manuel Carrère）是卡雷尔·当科斯的大儿子。但母子间的裂痕清晰可见。

    分裂始于埃马纽埃尔2007年出版的《一部俄国小说》（Un roman russe）。书中述及深藏已久的家庭秘密：他的外公、埃莱娜的父亲格奥尔基·祖拉比什维利有法奸之嫌，与占领者关系密切。

    “占领时期的最后两年，他在波尔多为德国人当翻译。”埃马纽埃尔·卡雷尔写道，“解放时，不明身份的人来到他家，逮捕他，把他带走了。那时我母亲15岁，叔叔8岁。他们再也没见过他。从未发现他的尸体。从未宣布他的死亡。没有墓碑刻着他的名字。好了，我都讲了。一旦讲出来，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一个悲剧，是的，但只是个平凡的悲剧，我私下里说起来大可以云淡风轻。问题在于，这不是我的秘密，而是我母亲的。”

    埃马纽埃尔继而谈到母亲如何劝阻他，要他别写这个故事，至少别在她活着时外扬家丑。他没有遵命。

    8月6日的法刊《快报》说，对当时声望如日中天的常秘女士来说，儿子的这本书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终其一生，她都在为置身法国上流社会而奋斗，害怕被人放逐到这个圈子之外。

    在公开场合，要讲，她也只讲儿子此前此后的作品，对此书则避而不谈。有人向她提起，她就说：“这本书里很多东西都是错的。”2019年在《解放报》上，她再次强调《一部俄国小说》是一本小说，也只是一本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