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23年08月02日 星期三

    有故事的房间,艺术中的故事

    ——巫鸿、彭薇、曾焱、蒯乐昊对话录

    《 中华读书报 》( 2023年08月02日   17 版)

        彭薇作品《回廊8》

        巫鸿(右)与彭薇对谈

        编者按:艺术家彭薇个展“有故事的房间”近日在北京南池子美术馆举办。展览展出了她近三年的作品,包括60幅绘画、20个动画短片,构筑了具有情感关联而又各自独立的画面和影像。艺术家借用本雅明所著《讲故事的人》的三部篇章将展览分为梦境、旅程、游戏和教学法三大主题,试图在这些作品中,重拾“讲故事”与“看故事”的双重经验。

        著名艺术史家、芝加哥大学教授巫鸿、《三联生活周刊》副主编曾焱、《南方人物周刊》总主笔蒯乐昊与彭薇以该展览为契机,就“艺术中的故事”进行对话。

        1

        彭薇:最开心的时刻是:铺好纸,想好画什么,怎么画;布完展,发会儿呆;还有听好玩的朋友畅聊,就像今天。今天有点像公开了的我家客厅。蒯乐昊和曾焱都是优秀的作家,我把“闺蜜的聊天”画入画中,有些素材就是她们提供的。让我羡慕的是,蒯乐昊常做魔幻的梦。我之前的《七个夜晚》就借用过她的梦境。巫鸿教授——终于盼到他回国了——三年前策划了我的“女性空间”展,这三年我不断发新作品给他,得到珍贵的反馈和鼓励。同时,我画中某些意象也来自读他的书,按巫教授的话说,这叫互文(intertextual)。

        这次策展,我借用了本雅明“讲故事的人”的概念。他说,所谓讲故事的人,就是把自身和别人的经验、道听途说、种种神话融为一体,变成听故事的人的经验。这不仅关于故事,还关于怎么讲。我最关心的是,我画的故事怎样也能成为观众的经验。我也借用了敦煌或意大利壁画。我看壁画时突然发现,我不懂那些故事,但它们吸引我不断看下去。

        很巧的是,巫鸿老师刚从意大利回来,蒯乐昊刚去了西安,曾焱去了克孜尔,然后,三位嘉宾又看了我的展览,今天的主题叫作“艺术中的故事”,故事不仅指过去,也是大家看艺术的故事。说说吧!

        巫鸿:三年来第一次回国参加公众活动,看到一切似乎没变,似乎又有深层次的变化。彭薇的展给我几个印象:一是和之前的“七个夜晚”有连续性,也有很大变化。建筑也成为主题。人是第一主题,建筑像是第二主题。尤其是人与建筑的关系,在塔、院落、半间房、回廊等处形成不同空间的对话。二是她作品中建筑的门与窗,引导了绘画的叙事。人在其中显现,自然形成带有跳跃性、散点性的故事情节,一种特殊的叙事结构。三是有些人在建筑顶上,既在画里又不在,插入了另一个层次,好像是跳出了故事,也似艺术家对自己的体现。很好玩。

        我不太问彭薇讲的是什么,她肯定是在画她脑子里的故事,但她好像并不希望观众去想她的故事,而是由她的作品引发出自己的感受和文本。这些文本可能是断裂的,不完整的。我估计这就是她的期望:大家都在讲故事,作品本身在讲故事,观众编故事也很重要。

        曾焱:很赞同巫鸿老师说的“散点”的感觉,其实看这个展览不需要顺序,从任何地方都可以看。我觉得彭薇的创作比之前更自由自在,好像挣脱了束缚,尤其是困扰水墨画家的传统、当下这些概念。可能是她自己策展的原因。彭薇给我们提供了空间、人物,大大方方借用了敦煌壁画里的建筑。巫鸿老师说这是“互文”,而她画的是古人的故事,让观众自己去想。

        这次展览叫“有故事的房间”,今天谈论“艺术中的故事”。“故事”在字典里叫过去的事,典故、经典、旧事,但艺术家在创作时肯定发生了转换。我想问,巫鸿老师研究艺术史,怎么看待故事这个概念?这跟文学家讲述故事是不是已经不一样了?

        巫鸿:在西方,研究叙事是大学问,理论也很多。叙事(narrative)或叙事学(narratology)各式各样。依据我的看法,特别是关系到这个展览,故事或叙事一般有几个要素:一是时间性,有明显的,也有隐含的,从哪儿开始到哪儿结束,哪怕很短。比如汉代有名的荆轲刺秦王画像石。它不仅有荆轲和秦王,旁边还个盒子,里面是樊於期的人头,还有跪着吓坏了的秦舞阳,有很多其他时间发生的情节。一个画面因此展现了多重时间,让观者去重构这个故事。到了魏晋的《洛神赋》,一个人物重复出现多次,是连续性叙事。

        叙事画往往有文本,比如《列女传》。艺术家仅把文本转换成图像,美术史家研究图像学则是把文本找出来。总之,得有文本。

        但这也并不是唯一的方式,彭薇的作品就没有特定文本,但我仍然认为是叙事画或故事画。当然,这不是彭薇的首创,古代有些画太强势了,它可以造出故事,大家会根据这幅画编故事。《韩熙载夜宴图》可能就是。顾闳中画了这四段,并没有文本,但是大家觉得肯定有故事。如果仔细去查,所有关于这件作品的文本都出现在画之后,画中的故事是后人不断赋予的。我想,很大程度上是被这张画刺激出来的。

        可见,叙事画有两种,一是有文本的,还有一种是艺术家的故事,然后别人转化成故事,或不转化,但是作品里肯定有故事。就像有些电影有脚本,有些没有。

        回到叙事,我们可以更开放地去想,凡是有时间性、有角色、有事件这些因素,而不是一个图案的多次重复,都可以说是叙事。

        2

        蒯乐昊:巫老师讲到了“非线性叙事”和“开放式文本”,很像我们看彭薇作品的体验。我常常不由自主指着她画里的某个人问:这是不是画的我?有时她说是,有时又说另一个是。后来我发现,她其实提供了各种类型的爱恨情仇,观看者都可以把最近的人或事代入画中,给画中角色赋予任何身份。这就是视觉艺术难以被取代的地方。我很羡慕,因为我们写小说没法这么干。《韩熙载夜宴图》只是画了十几个心事重重的人,不需要提供什么叙事,但让人体会到无数故事。

        大家如果细看,彭薇画中的人物虽然形形色色,但有一些常出现的类型,比如少女、孕妇、老妪、老汉、儿童、僧侣……这些不同的角色身份,就天然带着叙事基础。她在不同画面中频繁使用这些形象,观众可以从这幅画的角色延伸到另一幅,非线性的叙事也就因此可能变成线性的。她为观众提供了无穷的迷宫,这些迷宫也有可能相互打通。除了吸取中国古代经典和意大利壁画的营养,她还有一个营养来源是追剧——美剧、英剧,包括一些脑残剧,这是她旺盛叙事动力的另一个来源。她画里那些只画半截的、故意遮掩的、窥探的一角,就类似编剧为了防止将来故事编不下去所预留的活口。

        除了可变性、灵活性之外,彭薇绘画的物质性和空间性也很有意思。我在她工作室看过这些画,但一旦这些画进入新的空间,有了新的展陈方式,就变成我从没见过的画。比如《回廊》系列。南池子美术馆的重构、画里画外的空间,又形成了新的叙事结构。《回廊》其实是心理空间的迂回,重重叠叠,欲说还休。画面看起来都是古人,但讲述的方式很当代,所讲述的也是我们当下的故事。很多画面让我联想到三年疫情,当我们不得不密闭在某个空间时内心的百转千回。

        巫鸿老师的新书《空间中的敦煌》也给我相似的空间感。他的讲述也有这种视觉结构,像是一场航拍,从最广角的俯瞰镜头,一直推进到最微距的空间,从莫高窟的外部推进到内部,从窟内空间再到壁画空间,直至壁画内部的叙事结构,也带有空间的属性。

        中国自古就有建筑画的传统,比如亭台楼阁画和界画,但彭薇画建筑似乎跟传统水墨的建筑完全不同,她故意不像古代界画那样精细准确,有些房梁甚至是歪的,给人一种荒诞感。巫鸿老师是古代美术的专家,想听听巫老师的高见。

        巫鸿:彭薇的画最像敦煌的经变图和本生画——后者是佛前生的故事——在构图,建筑、人物形象上都有借鉴。中世纪和文艺复兴初期的颜色她也有借鉴。但最大的不一样是她把既存的文本抽走了。人在彭薇画里变成谜语一样的存在。美术史家也无法去找她的文本,这算她的创举吧,也是她的自我挑战。我想散点的诗或电影,由于有自身的时间先后,还可以有一个顺时结构,但彭薇这里没有,得靠看的人添加进时间结构。她把权利交给观众,让观众自己去创造。

        彭薇:很多年前,我排斥讲故事,也许现在还是。我看到有的艺术家非常善于结合概念和生活经验,讲出“完美”的故事,使作品产生崇高感。我是视觉动物,不喜欢听,也不想说,哪怕我真的有故事。但是意大利和敦煌给我一个启示,当我进入洞窟和教堂,发现故事对工匠或艺术家太重要了。

        蒯乐昊:看的时候你也不完全了解故事吗?

        彭薇:是的。但重要的是,古代画家能让故事和画不可分离。当他有一个故事时,可以凭最大的才能去实现,或者说,实现故事带来的感觉。

        巫鸿:但是这感觉往往是自己的感觉,不是外在的。

        彭薇:对。我不信教,不了解故事,但我还是很感动。古代画家肯定相信这个故事,或者,他得完全靠这个故事才能画这张画。我最佩服那些人,他们能把故事变成现在时。

        3

        巫鸿:好像问题转换了,但是也很有意思。现在讲的是已经有一个文本,问题是怎么把这个文本丰富和变化,甚至重新解读。就像我在《豹迹》里写基督的血和马利亚的泪,《圣经》里没有描写血怎么流,眼泪怎么滴,是艺术家想象了血和泪的流动。我把这叫做“小时间”和“微叙事”,这完全是艺术家自己的叙述和想象。

        提到微叙事,我觉得彭薇的展览就特别微叙事,整个概念构架就是微叙事,很有意思的结构,不是先有大故事再决定很多情节,而是由很多小情节组成了一个综合的叙事构图。在学术研究上有很多聚焦于细节的研究,比如红学的考证和考据,或美术史家从一张画的细节去考证。我认为我们研究细节,得去找那种对整个作品有宏观意义的细节。有些细节隐藏着解读作品的钥匙,但不是任何细节都是这样,选择观看或研究的细节很重要。最近我在看《韩熙载夜宴图》时找到一个细节,可以改变对这张画的整体看法,因此有结构性的意义。研究细节不是就细节谈细节,细节绝对不是孤立的,最后还要回到整个作品。

        这次在佛罗伦萨看到大量的《受胎告知》,我对不同画家对圣母不同的表现特别有兴趣:有的圣母形象好像很惊讶——怎么就怀孕了?有的好像有些悲伤,有的害羞,有的在那儿沉思默想,心理很复杂。好的艺术家不是在简单的文学叙事平面上来讲故事,他一定要讲一个更细致的视觉的故事,这种细致的故事在文本之上,超越了文本。会看画的人也是能够超越文本去看,看到艺术家心理的故事,不完全是文本的故事。这么看下去,真是流连忘返。

        曾焱:说到《受胎告知》,我觉得艺术史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母题,在西方好像一直没有断,但中国画的这种叙事母题是否中断了呢?叙事画是不是变得微弱?在西方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放弃?在中国呢?

        巫鸿:在中国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了。宋代山水里还有人,有小路,有一些叙事,画家的自我存在也还明显。到了文人画在元代最后形成——最有代表性的是倪瓒的空庭,明代更是越来越强调笔墨——叙事就等而下之了。但同时,带插图的小说“话本”在元代也出现了,明代的戏曲插图随着印刷业的兴盛变得更为发达,绝对世界一流,都是极漂亮的叙事画。有些文人也参与其中,比如陈洪绶等。如果我们沿着这条线——版画、插图、寺庙壁画这条线——就可以看到叙事画仍旧在继续。山西永乐宫、北京法海寺的壁画就绝不亚于意大利壁画。

        蒯乐昊:叙事画是否必须服务于某种功能?在文艺复兴时,功能和装饰性是统一的,既可装饰又可宣教,现在是不是随着对纯艺术的崇尚,反倒让我们轻看了叙事绘画?

        巫鸿:不一定,“纯艺术”本身是一个话语(discourse),有着本身的历史性。唐朝就没有纯艺术一说。吴道子是画壁画的,画了三百壁寺观里的墙壁,但在《历代名画记》里,张彦远说他是“国朝第一”,认为他最了不起。因此吴道子虽然是个工匠或作坊头子,但被看作是了不起的当代艺术家。

        后来作为纯艺术的卷轴画、文人画,是文人自己产生出来的discourse,在中国文化、文人里很重要,但不能说代表了一切。在西方,印象派之后的绘画也越来越晦涩,脱离了大众趣味,它由一套理论话语、收藏、美术馆、市场的支持而变成主宰。当然,后来“叙事”也可能转换到电影等新媒介中去了,而绘画转向非叙事。媒介的发展也可以解释很多问题。

        彭薇:我既想画故事,也想反这个潮流。

        曾焱:你有没有心里发虚的时候?

        彭薇:没有。之前画山水画《遥远的信件》就用了文人画手法,当时就想反着来,再替叙事画正名。壁画更给了我信心。掌握一种画法或形式很重要。这次我画了很多故事,恰好发现敦煌的建筑形式非常干净利落,既好看又容易分割空间,到处都能让我塞进故事。

        蒯乐昊:巫老师,敦煌的画工有粉本或画稿吗?

        巫鸿:肯定有。敦煌有一些“白画”出土,或是壁画的底稿,也可能是练习时的临摹。克利夫兰美术馆有一套叫《道子墨宝》的画稿,几十张,包括“搜山图”,还有道教、佛教的线描,极好,绝对是画稿。传说吴道子创造了“吴家样”,周昉有“周家样”。彭薇说想从文人画跳出来,我很建议她去画壁画。

        彭薇:得有人给我一个房间,一面墙壁,越来越走向古代。曾经有观众和我交流:“如果北京的寺庙请你去画壁画,你去吗?”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去!我很羡慕文艺复兴画家,羡慕那种工作:给我重金,给我一面墙壁画画。就像在佛罗伦萨美第奇宫画《三王来拜》的戈佐利(Gozzoli),把自己画在里面,手比了“四”,意思是画这屋子壁画得了400弗勒尔,很得意。工作之初,有人问我最大的野心是什么,我说:想靠绘画养活自己。其实,文艺复兴的艺术家竞争很激烈,而现在,看看拍卖或画廊,竞争也很激烈,我觉得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4

        曾焱:我看壁画对角落特别感兴趣。角落里好像画画人的主体性出来了。我觉得彭薇画里也有这种特点,边边角角都有很多好玩的情节。你是偶发的还是设计的?

        彭薇:我不太规划。画之前有大概脚本,从最下面或最近的开始,画到某些边角时,就很随机。我看敦煌也跟你一样。画工画到不太重要的位置时,突然把自己放进去了,也许画个老鼠,正好填上空白。最精彩的就是这种灵机一动的部分。绘画给我一个为所欲为的感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在画里都可以做。

        巫鸿:汉画里也有这种情况:天上突然出现一个狗熊,在那儿趴着。有人也许就去研究,《史记》写这个故事没说狗熊,怎么这儿有一个?就像你说的,也许就是当时画工填空补白,觉得这样好看。有时加一朵云彩,有时加一只狗熊。

        彭薇:创作时,我遵从绘画的逻辑、构图的逻辑,而不是故事的逻辑。

        我会有一个观众观,会意识到自己的叙事和观众观看之间如何交流。做艺术总希望有共鸣,我也许与古代的人共鸣,也许跟今天的某位共鸣,还期待未来会有人与我的作品共鸣。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先从敦煌和古代绘画那里得到了共鸣,想跟它们交流。

        蒯乐昊:彭薇特别爱看费兰特的小说。那些小说都是第一人称讲述的,既在爱恨情仇里,又不断跳出复盘。她画在边角的人物也有这种跳跃感。那些飞天、仙女、鸟人……就像古代的书写者,写着写着就会跳出来,来一段“太史公曰”,也像古代小说开头和结尾要来一段诗,把叙事拔高到精神的层次。在某一时刻,叙事突然升华了。

        巫鸿:彭薇不是在做类型学。这种随意性很好玩,和抽空文本一样,无法完全用类型学来归类,不是全都能够进行理性分析,这会刺激一种感性的阅读。对学者来说既困难,也逼着他们找出一种方法来看。

        曾焱:巫鸿老师《物·画·影》里,讲到宋代的一张佚名画,坐着的主人是一种表情,挂在墙上的像是另一种严肃的表情,有点像在审视自己。你有没有受到这个影响?

        彭薇:有。我马上觉得,哎呀,我也这样。画家把自己的两面性放进去了,甚至把自己做不到的那一面也放进去。绘画给我为所欲为的能力,一张纸就是独自决定的世界。

        巫鸿:有个问题我想提一下。我觉得这次展览中的作品复数性太强,对观者来说,编故事不容易。因为画一多,人就没办法凝聚在一幅画上看很久。这次我在里斯本看到博斯(Bosh)的一张画,有很多细节,每个都像谜语一样,一张画可以看一整天,很迷人。彭薇的画也有点那种感觉。大家都在做尝试,这次展览也有实验性。我很喜欢动画录像中的那种不完整的构图和片段感。

        彭薇:布展时我已意识到这个问题。太多作品,种类繁复,像扛大立柜,打组合拳。我说太多了,其实我很想问刚刚从意大利回来的巫鸿老师,听说您在弗洛伦萨看瓦萨里。你作为美术史家,是否也有瓦萨里当年的感受?

        巫鸿:瓦萨里太好玩了。他晚米开朗基罗一辈,没赶上最辉煌的那一代。他也是画家、建筑师,大概知道自己达不到最高水平就去写文章,转而做美术史家,写了《艺苑名人录》,是西方第一个美术史家。我这次去了瓦萨里家,很惊人。他有一个专门卖画的屋子,画满壁画,房梁上画了一圈最有名的艺术家像,自己的雕塑摆在中间。周围还画有绘画、雕刻、建筑和音乐的起源。不得了。我看了就想到中国的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比瓦萨里早800多年,在概念上更强。

        研究这些早期的美术史家很好玩。他们有很强的代入感,真正参与了这个行业。张彦远家有收藏,他也会画画,后来他家的收藏逐渐散失了。他曾为自己写了一个小传,不过留下的资料很有限。同时代的朱景玄把画家确定为“神”“能”“逸”各种级别。回到文人画,这个概念在唐朝当时还不存在。当时吴道子第一,他是个画壁画的;第二名是画妇女画的周昉。宋以后就完全不同了,米芾认为妇女画跟犬马画一样,说得很难听。我写《中国绘画中的“女性空间”》那本书也就是希望翻这个案。如同叙事画一样,文人画的兴起带来了女性题材绘画的没落,变成“仕女画”“美人画”了。文人画很了不起,但也带来了副作用,需要重新考虑。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