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德国最著名的文学家之一、公认的德国灵魂的记录者马丁·瓦尔泽(Martin Walser)7月28日在巴登-符腾堡州博登湖畔的于伯林根去世,享耆寿96岁。
反讽大师
德刊《明镜》说,瓦尔泽是战后德国文学史上最著名、最具争议性的作家之一,不仅在60多年的创作生涯里写出了极为丰富的作品,而且总是以敏锐的讽刺来探索日常的社会观念。
德国联邦总统施泰因迈尔致信遗孀克特时,称瓦尔泽是德国失去的“一位伟人和世界级的作家”。
“如果有人要举出一位战后德国文学史上具有历史意识、观点明确的诗歌典范,”施泰因迈尔写道,“那除了马丁·瓦尔泽,还能首先想到谁呢?”
瓦尔泽的汉译者、北京大学教授黄燎宇乐于把他与另一位德国大作家托马斯·曼相提并论,因为他们都具有鲜明的“德意志特色”。
“首先,他们都是反讽大师,”黄燎宇教授去年夏天接受中华读书报采访时说,“其语言的思想密度很大,有一种独特的知性之美;其次,他们都对德国历史和民族精神进行过深入的思考,发表过诸多发人深省的见解。第三,他们都是博学之人,从他们的作品中可以学到思想史、文化史及其他实证知识。”
德国之声也在讣闻中表示,瓦尔泽的作品揭露了保守中产阶级的虚伪,并往往以失败作为其小说的中心主题。
“我认为世界文学就是关于失败者的。”瓦尔泽曾说,“情况就是如此。从安提戈涅到约瑟夫·K——没有赢家,没有胜者。而且随便什么人都能在自己的熟人圈子里证实这一点:人在输的时候总是比赢的时候更有趣。”
与京特·格拉斯交替“登基”
瓦尔泽1927年生于巴伐利亚州瓦瑟堡一个天主教旅店主家庭,据说12岁时就能写诗。二战期间,他在德军防空部队服役。据2007年6月公开的档案显示,他曾于1944年加入纳粹党。战后,瓦尔泽就读于雷根斯堡大学和蒂宾根大学,1951年以关于卡夫卡的论文获得博士学位,同时开始文学创作,并加入了先锋文学团体四七社。1955年,他出版了短篇集处女作《屋顶上的一架飞机》(Ein Flugzeugüber dem Haus),1957年出版首部长篇小说《菲利普斯堡的婚事》(Ehen in Philippsburg)。
此后,他接连写出20多部长篇小说,以及大量的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演讲稿、戏剧、广播剧和翻译作品,获得了包括黑塞奖(1957年)、格奥尔格·毕希纳奖(1981年)和德国书业和平奖(1998年)在内的众多奖项,以至于得到“文学君主”的绰号。黄燎宇曾转引某位德国作家的话说:“没有文学君主的德国和没有冲突的中东一样难以想象。马丁·瓦尔泽是我们当今的文学君主。有一阵他不在位,在位的是京特·格拉斯,格拉斯登基之前瓦尔泽在位,瓦尔泽登基之前又是格拉斯在位。”
大战“文学教皇”
但“文学君主”与有“文学教皇”之称的著名批评家马塞尔·赖希-拉尼茨基(Marcel Reich-Ranicki,1920-2013)素来不睦,从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相互攻伐不断。2002年,瓦尔泽出版小说《批评家之死》(Tod eines Kritikers),引发轩然大波。《法兰克福汇报》不仅在此书上市前拒绝选载,还展开严厉的公开批评,称该书充满了对犹太人的仇恨。瓦尔泽承认在书中影射了赖希-拉尼茨基,但坚决否认在主人公的犹太人身份上大做文章。慕尼黑的《南德日报》站在瓦尔泽这边。两方争论之激烈,使《批评家之死》成了当年德国最受瞩目的小说。
而就在此前四年接受德国书业和平奖并发表答谢演讲时,他也曾公开质疑德国人“永无止境的耻辱”,并说“耻辱的纪念碑化”有可能将对大屠杀死难者的纪念变成一种“口惠”,一种没有实质意义的虚伪仪式。德国的犹太人组织随即指责瓦尔泽“精神纵火”。
祖尔坎普社是他长期的出版商,并于1997年为他出版了12卷本的《马丁·瓦尔泽文集》。
但在2004年,由于感到在围绕《批评家之死》的论战中没有得到出版商足够的支持,瓦尔泽根据他与两年前去世的老社长西格弗里德·翁泽尔德所定合同中的特殊条款,携带自己全部作品的出版权离开了祖尔坎普,跳槽到了罗沃尔特出版社。
七万五千页手稿
瓦尔泽的最后一本书是2021年出版的诗集《语言的叶子或真就是美》(Sprachlaub oder:Wahr ist, was schön ist)。这本诗集里的水彩画由他的女儿阿莉莎创作。
他的作品在中国多有出版。作家本人也于2008年和2009年两次访华。
2022年,他把平生所积文稿和其他档案卖给了马尔巴赫的德国文学档案馆。
中华读书报当时报道,手写稿总共75000页,不仅几乎毫无遗漏地包括了瓦尔泽所写大量叙事、戏剧、散文和翻译作品的草稿和手稿,还有他与作家英格博格·巴赫曼、海因里希·伯尔、乌韦·约翰逊、哲学家于尔根·哈伯马斯以及出版商翁泽尔德等人的通信。德文馆还一并拿走了瓦尔泽从1958年开始记的75本日记、全部的私人藏书和工作用书、7800多个文件夹、大量的个人和家庭照片,以及计算机和磁盘内众多的数字文件。 (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