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巴金”“舒舍予”的文章并非全都出自李尧棠(芾甘)、老舍(舒庆春),“达夫”并非一定是郁达夫,“芦焚”也并非一定是师陀……
根据笔名发掘作家的集外文或佚文时,考证与确认作家的笔名是关键的一环,一定要慎之又慎,不然可能会错认或误收作家的作品。
黄裳先生去世后,我将搜集到的十四篇集外文整理后,写成《新发现的来燕榭早期集外文》,刊于《新文学史料》2013年第2期。在辑录时,注意到徐乃翔先生、钦鸿先生编的《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黄裳”词条中提到,“赵令仪——见于散文《去国草》,载1942年4月15日桂林《文艺生活》2卷2期。又用于桂林《大公报·文艺》。建国后在《新民报晚刊》亦署”,于是笔者错将《去国草》当作黄裳的集外文加以钩沉。2014年3月23日《东方早报·上海书评》刊出钦鸿老师的《鲁迅·黄裳·赵令仪》,对我文中提到的《去国草》等进行辨析。在刊出之前,笔者注意到钦鸿先生的博客上早已贴出这篇文章,于是电话联系了他,表达了笔者对前辈指教的谢意;又听他提起一直忙于《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的修订,感慨这是个大工程,并期待它早日问世! 他还叮嘱笔者,以后有什么史料问题,可以随时联系他。让人痛心的是,修订工作还未完工,钦鸿先生就因病于2015年8月25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幸好,钦鸿先生的夫人闻彬老师接过了这副重担,在倪怡中先生、徐铁生先生的协助下,终于把笔名录修订的收尾工作弄好,最终由南开大学出版社推出了《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的修订增扩版——《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大辞典》。
中国现代作家的笔名“纷繁复杂,千变万化”,仅鲁迅一个人就有一百多个笔名。“几乎所有重要的现代作家都使用笔名,有的简直扑朔迷离,难于捉摸。不少作家到了晚年连自己到底使用过多少笔名都记不清了”,这使得研究者“常常遇到这样的憾事,由于不了解某些作家的笔名,他们当年载诸报刊的文章就无从寻觅;而翻看当年的报刊,那署以各种笔名的作品,又难知出于谁的手笔”。这无疑给中国现代文学的教学和研究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当然挑战与机遇并存。中华图书馆协会1936年3月印行的袁涌进编的《现代中国作家笔名录》,台湾成文出版社1980年7月出版的周锦编的《中国现代作家本名笔名索引》,山东大学出版社1980年9月出版的健戎、跃华编的《中国现代作家笔名索引》,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4月出版的张静如等编著的《五四以来历史人物笔名别名录》,山东大学出版社1986年10月出版的苗士心编的《中国现代作家笔名索引》,湖南文艺出版社1988年12月出版的徐迺翔、钦鸿编的《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三秦出版社2010年1月出版的武德运编著的《港澳台暨海外华人作家笔名通检》,为我们查找现代作家的笔名提供了便利,不过仍有不少遗漏。而《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大辞典》应该是目前关于中国现代作家笔名收录最齐全、内容最翔实、检索最方便的一部工具书。
“笔名已成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进一步深入的一个制约”,“不少作家的一部分有价值的作品很可能由于其笔名无法考定而散佚”,因此考证辨析作家的笔名至关重要。“任何材料,从发掘出来到成为准确可靠的史料,都还有一系列鉴别整理的任务;不经过这样的加工,再多的史料也不一定都会有助于认识和说明文学历史,有时反而会徒然引起混乱,产生谬误。”“署名‘巴人’‘巴金’‘舒舍予’‘废名’‘冰心’‘柳青’‘胡风’的文章”,“并非全都出自鲁迅(周树人)、李尧棠(芾甘)、老舍(舒庆春)、冯文炳、谢婉莹、刘蕴华、张光人之手笔”,“达夫”并非一定是郁达夫,“芦焚”并非一定是师陀。钦鸿先生到全国各地的图书馆查阅原始报刊,在充分占有并研究前人的有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向作者本人、家属、朋友、研究者和其他知情者调查、核实每一个笔名,工作量非常大。即使是重病期间,他也没有放弃,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笔名录的修订更重要。
史料性工具书的增补和修订永远在路上。《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收录了六千多个作者的三万多个笔名,《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大辞典》,收录了六千五百多个作者的四万多个笔名。笔者在“著名作家、记者、藏书家黄裳旧藏:善本、书跋等文献专场(一)”看到钦鸿先生2012年6月13日给黄裳的信,信中提到:“不知您还记得我否? 我过去曾为编《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事给您写信请教,得到您几次复函赐教;也曾二次登门求教,承热情赐教,殊为感谢。最近我在对20年前出版的笔名录作大幅度的全面修订。兹将初步修订的您的词条奉呈,敬请审正。如有不当之处,尚请不吝指出;不详遗漏的,也望赐告。你的氏族,有材料称是满族,也有说回族,不知哪个准确? 黄裳一名,有记载1936、1937年间在《教育杂志》等二刊发过文章,未知是否您所写? 重庆《火之源上》的赵令仪,也不是您吗? 另外,您有信说解放后在香港《大公报·艺林》用五六个笔名撰文,不知能记得其详吗? 多所麻烦,不胜惶恐,还请原谅。谢谢。”钦鸿先生在《鲁迅·黄裳·赵令仪》中提到:“说起来,我对笔名赵令仪的归属问题的认识也曾有过曲折。我和徐迺翔编纂《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湖南文艺出版社1988年12月初版),也曾误将发表《去国草》的赵令仪,与黄裳混同一人。但书刚出版我便发觉似有不妥,便曾数次向黄裳本人直接请教。”由此可见,钦鸿先生编写和修订《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的辛苦、执着和用心。笔者将《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大辞典》和《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录》作了对比,发现单是“黄裳”这个词条就发生了较大变化,不但笔名的数量增加了近一倍,而且还对笔名的使用情况(不止是首次)一一作了说明。笔者为钦鸿先生为中国现代作家笔名问题付出的努力表示十万分的感动。
搜集、整理、研究中国现当代作家的笔名,任重而道远。《中国现代文学作者笔名大辞典》的出版,有助于中国现当代文学文献学保障体系的建立,也必将极大地推动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