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如意》拉杂谈

    ■祝淳翔

    《四合如意》是张怡微最新的短篇小说集，共十二篇，通读一过，发现不无新意，在此拉杂谈之。先说整体，每篇都以曲牌（或词牌）名为题，或暗示主题、或有象征意义，有些篇目设计与内容之间若即若离，或反讽或有正面的联系，兴味甚佳。有的则因联系度不很高，略有些牵强。全书以其中的一篇小说《四合如意》作为题目，是合适的，因为其本意是套曲。此外多篇小说都利用了现代通讯工具，如微信、Siri（苹果手机的智能语音助手），以及短视频直播平台等，有的与故事情节结合得很深，有的甚至就是小说主角的“吃饭家生”，不可须臾脱离。也有的只是故事的点缀。通常，新有新的好处，会让赶时髦的年轻读者获得共鸣，带来新的阅读体验，乃至提升好感度。然而似乎也带来难点，比较考验作者对这些新的故事场景的把控和形塑能力。

    《醉太平》写异国离散主题，篇幅短短的，人物和场景都不多，以手机串联起故事情节的起承转合。写一个表面上其乐融融的小家庭，实则危机四伏。人物之间以微信视频的方式，维系着辽远的夫妻、母子关系——故事戛然而止，将一切苦涩纳入读者的联想空间里。总之，是一篇欧亨利式的完美的短篇。《寄生草》里的女主角茱帕的身份很符合篇名，因为她是曾经去过中国大陆留过学的学生，却暧昧地“寄生”在台北某独居教授家里。小说的开头是她与来自北京的年轻情人的送别场景，以她结束了寄居生涯下定决心去北京找他作结。通篇故事发生在两次台风天之间，遣词造句带有强烈的台式文艺腔，对台北的街景描写得很到位，语言风格上与其他几篇小说差异颇大。只是结尾收得过猛，对之前精心铺垫的浓厚的离愁别绪有所颠覆。《锦缠道》可以称之为带点自传性质的海派故事，故事以两个琴童穿梭于原法租界的乌鲁木齐路（属于老上海的上只角）开启故事，后文陆续展开转为作者惯写的缠绵的女性友情，正与篇名暗合。叙述风格是絮絮叨叨的内心独白，针脚细密。随着时间和经历的变迁，闺蜜间的友谊产生了不期然的裂纹，音乐的隐喻（电子琴模拟单簧管的音效，是不真实的），结尾时朋友的背刺，都处理得耐人寻味。小说里的细节处理很有感觉，语言既精致又顺滑，如能改编进而拍成电影，应该是会引起很多同龄人共鸣的。

    以上三则短篇的共同点是读结尾时会产生强烈的戏剧冲突感，但效果略有不同，有的是升华了主题，有的或许是对主题的背叛。

    《端正好》可以用小说里的一句话来概括剧情：“阿梅比任何人都希望房东快点离婚”，小说围绕她购买二手公房的前后经历，也顺便描述她与离异的父母之间的关系，叙事手法内敛，人物内心戏码丰富。《冉冉云》结构有些松，但将在电台里推销商品的上海本地男主播与他的一位忠实女听/观众（父母是去四川乐山搞三线建设的上海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游刃有余，小说里还大段大段地模拟了主播的播音内容，弹幕、评论一应俱全，显示作者对这一新业态的熟悉程度。

    上述两篇是作者的最新创作，反映了作者尝试向原先未必熟悉的场域进行拓展，但篇幅上似乎还可以拓得更开，如《冉冉云》里两名主角的感情线被一笔带过令人颇觉不够尽兴。仔细读了《一春过》《白观音》，这两篇很显然都经过了作者的精心构思，谋篇布局有许多匠心独运的地方，颇多创新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