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23年02月15日 星期三

    两篇旧文可见张光宇的另一面

    《 中华读书报 》( 2023年02月15日   14 版)

        张光宇

        ■陈釭

        笔者幼时颇着迷动画片《大闹天宫》,稍长记住了该片导演万籁鸣,再后来才知晓片中美猴王孙悟空、龙王、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二十余个精彩角色的原创设计者叫张光宇。张光宇(1900-1965),中国现代美术名家,在绘画、漫画、艺术设计(涵平面设计、空间设计、舞台设计等)、电影美术、动漫创作、编辑出版、教育授业诸领域均卓有建树。张光宇去世后五十余年来,学术界除偶尔举办纪念活动外声浪渐息,凡评价亦每每定位美术家,褒扬其对艺术的贡献。

        张光宇出身于儒医世家,禀赋聪颖,自幼濡染笔墨丹青,十三岁由外祖父安排从家乡无锡辍学进家族钱庄做学徒,然其对钱庄生意毫无兴趣,决意重返学堂,遂于翌年转入上海第二师范附属小学续读,十六岁小学毕业后经人介绍拜师张聿光,由画舞台布景起步,入艺术圈摸爬滚打,筚路蓝缕,风生水起,新中国成立后受聘中央美术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张氏擅长美术创作和著述,殊少“跨界”涉笔纯文学,是故,不妨钩沉其相关佚文两则,以飨拥趸。

        一则题为《屈原与拜伦》,刊载于1928年出版的《上海漫画》第10期。文章开篇警策设问,随即剥茧抽丝逐层解答:“我们提起这时代极悬殊和境域绝不同的屈原与拜伦来做什么呢? 却有一个绝大原因,使我们感触到这两位崇高的诗人,不肯去屈膝在那虚伪的暴力下面,燃烧起他们的热情,作徒手的抵抗。阿谀的社会不容他们了,施用强烈的逼迫,使他们流离颠沛,行吟以寄怨恨。甚至于死做异乡之鬼。只遗留下些著作,供后世人凭吊追念而已。屈原的《离骚》、《九歌》、《天问》《九章》、《远游》、《 卜居》、《渔夫》等篇,都是他放逐牧野时发出的忧思虑乱的哀鸣。把善鸟香草喻为忠贞,恶禽腐臭之物比做谗佞。大旨不肯以清白久居浊世,所以要赴汨渊自己沉死了。而拜伦的生存的不幸,也和屈原一样。一千八百年间的英国社会,是虚伪的礼教笼罩住的社会,这不羁的天才少年拜伦就像一匹骏马落在了牛群,行动就太不一律了,他的妻子是被假礼教征服的一个,对于她的丈夫的行为深为憎恶,所以发生离异的事件。当时伦敦的社会群致不满和责难,遂把他逼走异国,永不再还英伦了! 临走他申说:‘若果大众所责难的果属确实,我就不合于英国,否则英国不配我住了。’从此浪迹意大利与希腊等地,所作诗歌里的‘Manfred’、‘Cain’、‘Dan Juan’等篇表示出强烈的反抗主义,使当时英伦的许多牛儒派个个额上流出汗水来!”文中一千八百年指公元1800年,此文撰于风雨如磐的岁月,意有所寓,文有所檄,矢有所的,读者自然心知肚明,惟施虐者见之恐如芒在背、额头冒汗。通篇慷慨陈词锋芒劲健,如激流直下撞壁击石,辞句跌宕韵律近诗,尚饶有比较文学意味。可见作者思想清朗,追求自由,恣意奔放。

        另一则题为《读弗罗贝尔的 〈波华荔夫人〉与〈萨朗波〉》,1942年12月作于桂林,仅存手稿,作者生前未曾发表。弗罗贝尔即法国作家福楼拜,波华荔夫人即福楼拜创作的长篇小说代表作《包法利夫人》,萨朗波即福楼拜创作的历史小说《萨朗波》。文稿撰于抗战危困年代,彼时张光宇与胡考、特伟、陆志庠等画家志同道合,辗转多地投身抗日宣传并忙于生计,然艰辛中仍渴求读书。开篇言:“弗罗贝尔(Gustave Flaubert)是法国的一位小说家,他还是著名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的老师。波华荔夫人(Madame Bovary)是他的一部杰作;萨朗波(Salammbo)也是他的一部伟构,这两部书的译本,都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又是文学研究会世界文学名著丛书的几种。前者的译笔是李青崖,生动曼妙,婉啭可颂,后者译笔是李劼人,虽是苍劲细腻,恰有点艰涩难达之感。不知原文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据我读了这两种译本之后,不免有这样一个比较的观念。”转而回顾道:“三十年夏天,重返香港之后,下榻于坚道新美术会所里,我们除了学习素描以及探讨性美术的理论外,还鼓励大家读书……我们能在百忙中抽出者一点空闲,来补充日间所难得的读书的时间,正是非常幸福的。/有一天胡考同志 读 完 了 厚厚 的 一 本 书《波华荔夫人》,郑重地介绍给我,由此我认得了弗罗贝尔的伟大的作品,而且在这本书的后面,胡考同志已写着一段读后感”“胡考同志这样一段忠实的介绍,更引起我对弗罗贝尔作品的研究;我一口气读完了《波华荔夫人》,颇想与胡考同志饮一回‘文艺咖啡’。预备对弗氏的作品每一个细节、手法,详细地讨论一下,不过这座咖啡,还没有来得及饮成功,陡然香港竟动了炮火,过后大家又风离云散,各奔天涯,这个机会只有留待将来了。于流离生活中,终于没有忘记过弗氏的艺术,不但如此,即《波华荔夫人》这本译本,也始终携带在身边,几经重复地翻看,几经细细地咀嚼,觉得弗氏这样一个天才,我们不但应当叹服,而且应当学习。”文中语三十年即指1941年,坚道系香港半山区一条主要道路,以香港首位裁判官威廉·坚恩(William Caine)命名,新美术会所即张光宇与胡考等组建的新美术社。详细深入地探讨福楼拜及《包法利夫人》《萨朗波》是纯粹的文学话题,也确是一个极有趣的话题,然人事倥偬,斗转星移,张胡两位日后究竟有否重晤彻谈已难考证,不过,张光宇期许的这份良愿本身堪称一段珍贵的文史佳话。

        2011年3月,山东美术出版社出版唐薇所编《张光宇文集》,辑佚收入了上述两篇,惜《屈原与拜伦》一文多处被改,遣词、段落已脱原貌,而《读弗罗贝尔的〈波华荔夫人〉与〈萨朗波〉》仅为节选,并非全文,至为阙憾。

        尽管我们目下能读到的张光宇有关文学的佚文仅两则,且都篇幅不长,但其对文学的挚爱和深邃的洞察力殊令吾侪敬佩。从另一个角度讲,亦印证了艺术创作的天花板往往取决于其文学修养之高度,无怪乎张光宇艺术创作诸领域成就都明显超出同时代大多数美术家一截。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