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首诗到一本诗集

    ■岳洪治

    一株小苗可以长成一棵大树，一首诗也可以成长为一本诗集。小苗要长成大树，少不了园丁的浇灌与培植，从一首诗的发表到一本诗集的出版，不能没有前辈师长的支持。——我的第一本儿童散文诗集《星星月亮的梦》的出版，就是从发表《写给一棵树》这首散文诗开端，在柯蓝先生关怀、帮助下不断成长、壮大，而后，经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精心打造，而成为一本深受读者欢迎的小书。

    《写给一棵树》这首散文诗最初是如何被柯蓝先生发现的呢？要讲清楚这个问题，还得从我所供职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和对门的九爷府说起。

    九爷府是被封为孚郡王的道光帝幼子奕譓的府邸旧址。因为奕譓排行第九，所以，孚王府也被称为九爷府。由于奕譓死后过继载澍为嗣，袭贝勒，因而，这处宅院又被称为澍贝勒府。九爷府位于北京东城区朝阳门内大街路南137号，与朝内大街166号人民文学出版社一南一北隔街相望。我家就住在对着九爷府西门的原文化部大院里，我每天上班、下班都习惯于从九爷府院子里抄近道走。几十年下来，对九爷府院里院外的一切像对自己单位和住家大院一样熟悉。

    正对着人民文学出版社这座灰楼，九爷府大门东西两侧的影壁上，挂满了在院子里办公的单位的牌子，我每天从院门口进出，对大门两侧这些牌子却从没有认真地看过一眼。直到人文社办的《朝花》儿童文学丛刊陆续发表了我几组儿童散文诗之后，才注意到挂在九爷府大门东侧的那块“中国散文诗学会”的牌子。

    当时，我初学散文诗写作，意兴正浓。发现了“中国散文诗学会”之后，就给该学会办的《中国散文诗报》寄去了两首散文诗。诗稿寄出不久，就收到主编柯蓝先生写来的亲笔信：

    岳洪治同志：

    来稿选用一首，发于十七期。非常欢迎你多写散文诗。

    你们主任是谁？ 出版还那么不景气吗？

    望多联系！

    柯蓝88、4、4

    被选用的习作，就是《写给一棵树》。大约这首小诗给柯蓝先生留下了一些印象吧，所以他鼓励我要“多写”一点。而后，他寄赠我一本他新出的散文诗集《爱情哲理诗》，殷殷之情令我很感动。

    我认真地读了先生赠书后，把点滴心得写成了一篇短文《读柯蓝的〈爱情哲理诗〉》，寄给了《文艺报》（刊于《文艺报》，1989年7月15日）。过了一段时间，正当我惦记着这篇小文的命运时，却意外收到柯蓝先生的来信。信中写道：

    洪治同志：

    你好。收到你的来信，十分高兴。

    三月份我在珠海召开了散文诗珠海笔会。到四十余人。朱子奇、徐迟、洪洋、刘湛秋等均来参加了会，讨论了散文诗的发展问题。总结了四个独特：一、有自己独立的学会。二、有自己独立的报纸。三、有一支独立的创作队伍。四、已形成独立的文体。三月廿五日，我又在广州召开了世界华人散文诗座谈会。邀请了香港八位记者作家，广州日报、羊城晚报、南方日报以及北京晚报等记者召开了座谈会。两个会开得很好，得到了鼓舞。现寄上在香港印的39期。

    祝好！

    柯蓝89—4—3又：一、你评我《爱情哲理诗》一文，老木（作者注：老木系文艺报编辑）告我说要用。

    二、你有何新作，请寄我。今年的报纸质量要提高。你有什么建议也请告我。

    我初学散文诗写作，面对柯蓝先生,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他是延安时期的著名作家、中国作协全委会荣誉委员、中国散文诗学会首任会长，被称为当代散文诗泰斗和奠基者。他一生创作的30余部作品，涉及诗歌、小说、散文、电影、戏剧、报告文学等多个领域，有些作品还被译介到日、俄等国，成就卓著，影响很大。上世纪50年代，他创作出版了新中国第一本散文诗集《早霞短笛》，其中有些作品被译成了英文，有的被选入中小学课本。而后，他又完成了30万字的《中国散文诗创作概论》，提出了中国散文诗作为独立文体的美学原则。作为中国当代散文诗领军人物，他热心组织散文诗作家的创作与交流活动，在多个省市自治区，推动成立了“中国散文诗学会分会”，主办各种散文诗创作培训班、散文诗作家诗人笔会、散文诗大赛等活动，培养了大批散文诗作者。为中国散文诗的普及、传播和发展，在创作实践与理论研究上，做出了很大贡献。

    自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柯蓝先生每逢冬季多半都住在珠海。1989年3月的北京，春寒料峭，这一次的散文诗笔会在珠海召开，亦是情理中事。柯蓝先生写了信来，详细告知会议情况，部分弥补了我未能到会的损失。我颇感遗憾的是，错过了向朱子奇、徐迟和柯蓝等几位前辈当面请教的机会。在此之前，我已陆续在《中国散文诗报》上发表过一些习作。经柯蓝先生介绍，加入中国散文诗学会后，我曾随先生和一些散文诗爱好者到北京燕郊焦化厂、北京国际饭店等处参加过几次活动，现场朗诵过几首我的散文诗。这些活动，都给了我与散文诗作家们交流、向大家学习的机会。除了参加活动、发表作品外，柯蓝先生主编的《中国散文诗报》，每期也都会寄赠我一份。

    1998年，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要给我出版一本儿童散文诗集。柯蓝先生听说后，欣然为这本《星星月亮的梦》撰写了序言。如今，每当翻开这本署名“江边”的小书时，看到柯蓝先生的序言，我就会想起他来。先生的序言，既给我以鼓励，也寄予了前辈诗人对初学者殷切期望：

    《星星月亮的梦》是江边同志近年创作的少年儿童散文诗集。前两年少年儿童散文诗曾经红火热闹了一阵子，这说明许多用少年儿童题材写的散文诗，或是写给少年儿童看的散文诗，是很受少年儿童欢迎的。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散文诗的种类中，就有一类叫“少儿散文诗”的。并且据统计，目前出版的少儿散文诗集就有三十多种，后来还出版了少儿散文诗选集。我个人十分喜爱少儿散文诗。在少年儿童的世界里，充满着散文诗的童话和梦想，是产生美丽的散文诗的天国。

    江边的少儿散文诗，不仅写了少儿的题材，而且表现了少年儿童的心理、情绪，充满天真活泼的童趣，真实地反映了少年儿童的生活。他写的少儿散文诗，有些是写给少年儿童看的，反映了少儿生活之外的另一个世界。这种写给少儿看的散文诗，极不易写，既要更多地了解儿童的生活，又要懂得儿童的心理，从儿童的角度和眼光来表达。江边比较擅长捕捉儿童的心理和情趣。如他写的《梦》，这对少儿（散文诗）来说，是一个难写的题材。他却完全用提问的方式，写出 了一首充满童真、童趣的散文诗：“妈妈，梦是从哪里来的？ 梦是从熄灭的烛光里，走下来的吗？ 梦是从钟摆那嘀嗒嘀嗒的声音里，摇出来的吗？ ……梦如果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它是从哪儿进到屋里来的呢？ 梦是半夜里从窗口进来的吗？”

    又如他写的《童心》：“孩子赤裸着全身而不会受到伤害；他浑然无知，却能胜过一切智者。我愿把全部财富都献给孩子，寻回我失去的童心。”这些是作者写出来给少年儿童读的，却也可以给成人阅读。因为它写出了一定的思考和人生的哲理，非常自然得体。

    为了适合少年儿童阅读和理解，江边的散文诗写得十分通俗，而且口语化，这对写少年儿童散文诗来说，是很难能可贵的优点，希望他继续保持。不过他的不少散文诗均用提问式，都是用向妈妈、爸爸倾诉的结构手法，就显得有些单一。同时，这本集子里还有一些偏“抒情散文”的散文诗，写了一些少儿关心的题材，似乎还可以更凝练一些。

    江边在写少年儿童散文诗方面，表现了他执著的追求和才华。在他这本处女集中读者可以看到他探索的、追求的和他经历的道路。我们相信，执著的追求和深沉的思考。以及对生活、对人生的热爱，将使江边写出更多、更好的散文诗。预祝他获得更多的成就。

    一九九八年八月于北京

    《星星月亮的梦》1999年6月由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小书之所以署名“江边”，是因为这些习作最初在《厦门日报》（对该报编辑洪泓老师的支持与厚爱，我永远心存感激）等报刊上发表时，大多都是用的这个笔名。《星星月亮的梦》的出版，对我有着多重意义：首先，它是我的第一本儿童散文诗集；其次，它是得到中国当代散文诗泰斗柯蓝先生认可的一本书；还有一点是，该书出版后，不仅受到许多小读者和大读者的欢迎，还被《二十世纪中国散文诗论》（李标晶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12月版）以《打开一个新视界》为题给予了细致而中肯的评价。

    柯蓝先生为《星星月亮的梦》所写的序言，他对我的鼓励和期望，成为了我儿童散文诗写作的重要推动力。2009年，我新创作的百余篇儿童散文诗以“爱与美亲子阅读丛书”（包括《稚子心语》《孩童世界》《爱在心底》）的名义由商务印书馆推出。这套儿童散文诗集出版后，先后再版了几次。这些成绩的取得，都与柯蓝先生对我的帮助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