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星系交融下的数字出版

    ■炜华 黄珩  

    十月，法兰克福书展历经三年沉寂，从虚拟线上展览，重返现实宇宙，在2022初冬寒潮未临时节，向世界重启图书星系的知识盛会。本届书展与源于中国的短视频平台“TikTok”展开深度合作，打造“BookTok”视听新媒体化的阅读分享平台，鼓励读者上传阅读感悟、实时推荐书籍，情境化展示自己的藏书及书房，以轻量型的微叙事、轻阅读、视听化、社交态，勾连着书籍出版、深度阅读和在线共享的全球共时场景。

    这一书籍盛展的场景藉由视频社交的传播赋能，出现在质疑传统出版与阅读文化日薄西山的嘈杂声中，显得尤为引人深思。纸质书不再是阅读的绝对主导，线下书店和街头报摊不复往日的繁荣，Z世代阅读行为的数字化迁移，都验证着出版、阅读即将迎来的在线化数字生存的新景观；与此同时，日渐多样化的移动听书应用、共享读书模式、视听化的书籍导读产品不断面世，已然彰显出数字时代幻美的阅读新景之到来。

    阅读是一种以语言文字作为媒介，获取信息与知识的行为，也是人类知识信息的首要来源。法兰克福书展本身标记着人类阅读史和出版史深沉的回响，约翰·古登堡的活版印刷术诞生于此，深刻重构了人类社会的知识生产与意义共享。麦克卢汉以诗意的笔法，将印刷文明的横空出世描述为“古登堡星系”的冉冉升起。而来自“互联网星系”的短视频，则讲述了全然不同的文化演进之路。它以片段化的瞬间呈现与日常语态、朴素且华丽式、日常却展演性的媒介应用与产品形态，深刻嵌入全球社会、文化、民生话语之中，裹挟着互联网产业、教育、研究一路狂奔。在直观感受上，“互联网星系”极大地冲击了“古登堡星系”。而作为“互联网星系”中诞生的一种较为年轻的表达形态，短视频更是因其碎片化的特征而被认为是传统阅读模式的强力冲击者。

    法兰克福书展与BookTok的结合让我们看到了“古登堡星系”与“互联网星系”融合的进行时态。在此刻，曾被西班牙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描绘为“字母心智”所涵养而出的“古登堡星系”，与娱乐化、情境化、社交化的“互联网星系”美妙交融，短视频与书籍之阅读、文字之出版在其所标识的视听新媒体碎片化的流星雨中相逢一笑，在凸显出短视频对阅读行为的赋能和改造。书籍阅读与知识普惠以视听新媒体方式得以重塑。书籍推荐短视频形式丰富，技巧地激发书籍与阅读参与的互动感和说服力。在BookTok中，诸多书友会搭配精巧的服饰与造型，搭建书中的场景，还原自己喜欢的书籍中有趣的场景；有的创作者则化身书中NPC，以情景再现的形式重述故事，赋予书中之文字以视听融合化的表达。

    更重要的是，BookTok式阅读的在线分享，也催生出丰富的社交再传播效能，更深刻影响着出版传播的方方面面。阅读行为自诞生起，即以其社交和圈层属性构建了知识分享的独特模式。短视频平台以强大的算法扩大了图书的推荐范围，并以开放性的问题，邀请书友重写结局、拆分情节、分享书评，营造出虚拟读书会的共享空间；并由此将视听化和新媒体化图书运营，通过社交平台再度聚合，形成书友社群与视频用户社群共此一刻的新空间，将图书购买与阅读体验瞬间转化为拟人际交流，以陪伴式、情境式的共享阅读来激活出版传播链的长尾效应。

    当我们在此审视其彼此交叠的历史脉络，传统阅读与数字文化跨越时空的漫长邂逅，既是两个时代的代表性媒介行为的巧妙融合，又是两种心智模式的对话，最终指向着数字文化传播的未来。

    法兰克福书展的在线狂欢渐渐消退，但留给我们的思考也很多。传统书展与短视频的时代性跨界混搭，是图书出版与阅读文化对其未来发展的一次探索。这次探索亦警醒我们，勿以媒介悲观主义轻判新旧媒介形态之间“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迭代关系。传统出版与阅读文化完全可以运用更为开放、移动、智能和视听化的互联网思维来赋能自身发展。

    我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过去的十年中，正从出版大国向出版强国迈进，《2020-2021中国数字出版产业年度报告》显示，我国图书出版品种和总印数跃居世界第一，数字出版物总量与整体规模为世界第二；我国的各类型书展渐成规模，形成以国际书展、全国书展和诸多地方性书展联合推进的立体性、常态性书展机制。如何以国际书展为平台与纽带，释放出版大国的文化强音，以融合创新思维，制造富媒体呈现、移动化阅读的中国故事新景观，构建数字文化消费新场景，需要我们认真探索，砥砺实践，走出中国特色的出版与书展之路。唯有此，我国图书出版与阅读文化才能在媒体融合和跨界合作的数字文化传播征程中走上破茧重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