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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2年11月23日 星期三

    重视现代文学“新传统”对当代“文学生活”的介入

    温儒敏 《 中华读书报 》( 2022年11月23日   03 版)

        《温儒敏讲现代文学名篇》一书近日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我想说说写这本书的缘由。

        从1981年开始,我在北大中文系任教,逐步学习讲授现代文学史方面的课程,先后开过六七门课,其中本人最看重的,是给本科低年级开设的现代文学基础课。一开始,我还没有资格在本系讲这门课,就给外系讲,到1980年代末,才正式担任本系现代文学基础课的讲授任务。每隔一两年讲一轮。我讲现代文学课已经近40年。

        我口才不太好,讲课一般都要有提纲或讲稿。要根据学生的情况调整讲课内容,若有自己新的研究心得,或者参照了他人新的研究成果,都会适当融合进去。因此讲稿就不断改动,几十年下来,积累了厚厚的一摞讲稿,很难说有哪一份是定稿。几年前,有朋友劝我把讲稿整理出版,但讲课和写文章还是不太一样的,整理成文的工作量很大,始终没有去做。这次新冠病毒疫情汹涌袭来,有几个月“宅”在家里,有了一些完整的时间,才又想起这项工作。原想主要就是内容删节,文字上顺一顺,但做起来就不是这样简单了,许多部分几乎重写。一做就是四五个月,确实也花了很大力气。

        北大的现代文学基础课原来讲两学期,后来改为一学期,一般安排三十多次课。这次整理没有照单全收,只是节录其中一部分,即重点作家作品的评析部分,大约占原讲课内容的一半。有关文学史的叙述,包括思潮、流派、文体,以及一般作家的评述,则基本上不收。这本书说是“讲现代文学”,其实淡化了文学史线索,重点是著名作家及其代表作的鉴赏分析。

        这样来节录也是有考虑的。钱理群、吴福辉与我合作编撰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那是比较全面的现代文学史,其实我多年讲课也并不全按照《三十年》,凡是《三十年》中已经有的,我就少讲,指示学生自己去读。我的课还是偏重作家作品分析。所以本书和《三十年》并不重复,还可以互为补充。

        现在网上还有许多读者和听众在点播“超星”录制的我的讲课,如果他们有兴趣看这本节录整理的书,会发现内容变化不小,更加注意显示作品分析的“方法性知识”,也更集中,让读者找到“干货”。

        本书专业性较强,但尽可能深入浅出,在整理讲稿时有意把中小学师生当作其中一部分“拟想读者”希望对他们也有些参考价值。书中论述的名篇,几乎覆盖了中小学语文统编教材现代文的课文选目。我不希望把这本书的内容“移植”到中学语文课上,中学语文的教学内容目标和大学不一样,但在某些方面(比如多读书,思维训练,以及“方法性知识”的传授)又是可以衔接的。

        说到这里,不禁想起一百多年前,也就是1920年1月,当时的北洋政府教育部颁令,凡国民学校低年级国文课教科书编写改文言文为语体文(白话),五四“文学革命”也就与“国语统一”成双潮合一,排山倒海之势。一百多年来,我们的社会文化和“文学生活”中享用的主要就是“语体文”的成果。这不就是“新传统”的沉淀与开展? 我写《讲名篇》,做的无非是传承“新传统”的一点工作。大概十多年前,我曾经写过文章提出要重视现代文学作为一种传统(“新传统”)在当代社会“文学生活”和文化建设中的作用。这里不妨稍加发挥。

        文学传统作为人类在历史长河中创造性想象的沉淀,自然也是民族语言想象“共同体”之一。但谈到传统,一般人总是非常惯性地就想到古代的传统,很少还会顾及现代。这一点也不奇怪。古代文学历经二三千年,出现过那么多伟大的作家作品,有丰厚的积淀,它的影响是覆盖性、弥漫性的,甚至培养出某种“集体无意识”,很自然化成了民族的审美心理、习惯与思维方式。古代文学传统经过一代又一代长期的筛选和不断的提炼,已经形成有非常稳定、不言而喻的“核心部分”,在民族的记忆和语言中成为某种象征性的建构,特别能得到人们的信奉、敬畏和依恋。如果说古代文学是个“大传统”,相对而言,现代文学还只是个“小传统”。这个新的传统因为时间距离还短,太过“亲近”了,反而缺少像面对古代传统那样的敬畏与信奉。即使事实上现代文学传统已经成为当今社会结构的一个向度,并且发挥着切实的规范性影响,我们也可能习焉不察,不见得像对待古典传统那样的尊奉与重视。和古代文学传统相比,现代文学的传统似乎比较模糊,不好把握,缺少厚重感和“距离之美”,并非都是不言而喻的认可。但现代传统也有不同于古代传统的地方,那就是仍然处在蓬勃的“生长期”,它的根须更丰茂地伸展到当代生活中,和当代有紧密的血肉联系,却又可能更多地受到现实的左右。

        现代文学作为一种新传统已经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渗透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正在影响和制约着我们的思维方式。现代文学传统也有相对稳定的“核心部分”,这些部分容易获得共识,对当代文学/文化生活的规范影响力也大。最明显的,是以白话文为基础的现代文学语言的确定,这也是现代文学区别于古代文学的最重要方面。现代文学语言适度的欧化加上民间语言资源的吸收,逐步形成了更加适合表现现代人思想情感的文学语言形式与规范。毫无疑问,我们现今所享用的汉语文学语言变革的成果,构成了现代文学传统中重要而又稳定的部分。此外,现代所创造的许多作品,它的文学形象、文化内涵、艺术形式,乃至风格、技巧,许多也已经转化为当代普通社会生活的内容,承载着人们的思想情感,甚至成为某种“共名”。再者,现代文学所形成的新的观念与评判方式,包括对于文学现象的各种“命名”,如“现实主义”“反映”“主题”“思想性”“典型”“教育意义”等等,虽然有的由于频繁使用而变型僵硬,但也有的已经派生出新的含义而成为普适性的概念,至今被批评家乃至普通人所沿用,甚至在中学语文教学的课堂上,也不乏使用这些概念。只不过是,人们似乎总不太在意这些“常识性”的东西,甚至无视这些常常在身边起作用的东西,他们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新的传统。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以上这一大段话,其大意采自我2010年出版的《现代文学新传统及其当代阐释》一书的论说。也并非要“炒冷饭”,因为新出了这本《讲名篇》,其主要的心愿或者学术的目的,仍然是想阐释和维护现代文学的“新传统”。在物欲来蔽,社会浮躁的情势下,我知道这种声音容易被忽略、被掩盖,很微弱了,但还是愿意借这个场合再次发声。《讲名篇》这本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想提示从事现代文学研究者,最好都能想想现代文学作为一种“新传统”的命运和前景,以及我们是否有必要对这个“新传统”做些普及和转化的工作,让我们的专业更多地介入当代社会“文学生活”,也更加接地气,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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