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人生悲喜

    如果一本书能够引领你，不由自主地从开篇到结尾一字不落一读为快，如果一本书能够让你伴随或喜或悲、或恼或虑之情感体验，了解和感知一个人在时代印痕中的心理路程，如果一本书能够让你领悟人情、人性、人道在时代变迁中的或善或恶、或扬或抑，我想，那是值得品而评之、称道一番的。窃以为，史遵衡先生新出版的散文集《白云苍狗》就是这样一本书。

    先说作者。在和平年代的数十年中，其人生经历虽平凡，却丰富，或多或少具有传奇色彩：少年时为求生存而割草、放羊、糊纸盒、拉套子，因家庭出身问题被勒令退学，丧失求学权利，15岁当了一名对体力有较强要求的建筑工人；青年时以10年工龄、三级瓦工和初一学历的资历一考而中名校名系，成为“文革”后新三届大学生一分子，继而担任班长、系学生会主席；毕业后开始了从政生涯，逐渐有了县长、书记等等得意或不得意的仕途经历；体力好，饭量大，是个十足的“吃货”，曾一口气吃了6碗大号海碗炸酱面；作为业余爱好，其摄影和绘画技能可达专业水准；20天内竟然三次遭遇死神，却在冥冥中的偶然间平安而过……

    凡此种种平凡却丰富的人生经历，无疑在作者心海中沉淀出识人断事之能，成为创作之宝藏。作者退休后闲散中常常沉浸于对如烟往事的回忆与思索，“兴奋不已，甚而至于亢奋，往往好多天都平静不下来”（《后记》），于是陆续成篇成书。

    书中所述皆为作者亲历的真人真事，可以用“平凡到人间底层的芸芸众生”来形容，却蕴含饱经风霜的生活感受与人生体验，可亲可感可叹，甚至能够反映历史变迁中的人文生态与人文生态下的人物命运，具有个性化的不可替代的文化价值乃至史料价值。

    比如京剧男旦商丽芳，曾任某地区京剧团团长，当年红遍了津浦铁路沿线，以专业成就而论应称得起“著名京剧演员”乃至“表演艺术家”，后来命运有变，每天在家乡的建筑工地上与作者一同以出大力为生，尽职尽责，却又在“文革”时期名誉扫地，人格遭毁，为了尊严投河而尽。而乡镇书记老潘，常用当地老百姓喜欢接受的外表粗鲁的方式去脚踏实地地为农民服务，“狡猾”而高明地化解矛盾，解决问题，为农民增收奔忙操劳，体现出真抓实干、能干会干的管理才干，却久久得不到提拔重用。《暗算》一篇则描述了作者在县委书记任上体验到的故事，那种发人深省的历史与现实触及力，达到了十分强烈的效果。

    此书文字洗炼扎实，语言沉稳老练，所叙之人之事总能一句句、一段段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流露出一种不夸张、不煽情的自然流畅之文风。

    比如描写四十多岁的男旦老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却长了个女人相，面皮白白净净，似乎没有一丝皱纹，一双细长的凤眼始终含着笑，还镶着一颗金牙，虽然有几颗浅麻子，却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年轻与俏皮……”细致而传神，这种笔力与笔法让我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汪曾祺先生散文中的那些人物。

    没有虚构，只有真实，这是此书给我留下的宝贵印象。虽然人名多为假借，然而“每一个人物，每一件事情，每一个情节，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后记》），都是作者亲身经历过的。它忠实记录下作者的丰富经历，传达真情与实感，显现特定的时代印痕与时代印痕中的心路历程。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本散文集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是地地道道的“文字写真集”。由此，作者以真为基，化出大千世界中的善与美，带给读者丰富多彩的美感享受。

    比如《发呆》，能在发呆中获得美感体验，可谓作者独创，让浮躁而疲惫的心灵如此这般沉静下来，是超凡脱俗，更是一种看得开想得开形而上的生活状态，当为既拿得起又放得下之人生境界。《白云苍狗》一篇，则是把人生感悟溶化在优美而极具张力的文字中，可谓才气不凡。

    更值得称道的是《喀什夏日的黄昏》，它将帕米尔高原独特的自然环境与维吾尔族独特的人文景观，以及作者独特的审美意趣非常巧妙地糅为一体，描述细腻，感悟丰厚，文采斐然，是一篇精到而美妙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