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人笔下的竞渡风采

    龙舟竞渡在宋代文人笔下熠熠生辉。

    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七》记录了北宋皇帝于临水殿看金明池内龙舟竞渡盛况：“池在顺天门外街北，周围约九里三十步，池西直径七里许。入池门内南岸，西去百余步，有面北临水殿，车驾临幸，观争标赐宴于此。往日旋以彩幄，政和间土木工造成矣。……池岸正北对王殿，起大屋，盛大龙舟，谓之‘奥屋’，幸驾临幸往往取二十日。”柳永《破阵乐·露花倒影》亦描写了宋仁宗在金明池赐宴和观竞渡的情景：“凤辇宸游，鸾觞禊饮，临翠水、开镐宴。两两轻舠飞画楫，竞夺锦标霞烂。罄欢娱，歌鱼藻，徘徊宛转。别有盈盈游女，各委明珠，争收翠羽，相将归远。渐觉云海沈沈，洞天日晚。”张择端《金明池夺标图》即描绘金明池龙舟竞渡夺标精彩场面。

    被宋仁宗御笔亲题“风采第一”的宋代名臣余靖所作《端午日寄酒庶回都宫》记录了长江一带龙舟竞渡吊屈的习俗：“龙舟争快楚江滨，吊屈谁知特怆神。家酿寄君须酩酊，古今嫌见独醒人。”

    朱翌《端午观竞渡曲江》描写了曲江观竞渡的热闹场面，整首诗细腻而深沉。不仅写了“呼声动地汗流雨”“楼船将军下潢浦”的激烈竞渡场面，也写了“大堤士女立如堵”的热闹观渡场面，还写了“鱼蝦走避无处所”的紧张竞渡气氛和竞渡结束后“隐隐滩声细卷沙，沙浅滩平双鹭下”的宁静优美环境，同时通过追忆汴京三月金明池“大龙船”，抒发了“二十馀年成一梦”的人生感喟。

    黎廷瑞《端午东湖观竞渡》忆儿时东湖观渡：“记得当年年少时，兰汤浴罢试新衣。三三五五垂杨底，守定龙舟看不归。”张劝《咏龙舟》“两岸人人开盛宴，飞来飞去如掣电。明年文场角胜时，也如此日舟人战。”既写两岸如“开盛宴”的观渡者追随竞渡龙舟“飞来飞去如掣电”的壮观观渡场面，又联系现实抒发个人感慨，寄愿来年科场取胜时“也如此日舟人战”盛况。

    毛滂《竞渡》写汨罗江上浪花翻覆，风旆悠悠，人们为纪念屈原而急棹争先：“风旆悠悠水薄船，浪花翻覆自摇天。汨罗谁复追忠义，争快儿郎一棹先。”陆游《重五同尹少稷观江中竞渡》亦写楚人不畏风浪鲛鳄，奋勇争先的激烈竞渡场面：“楚人遗俗阅千年，箫鼓喧呼斗画船。风浪如山鲛鳄横，何心此地更争先。”

    张耒《和端午》虚写竞渡，实吊屈原：“竞渡深悲千载冤，忠魂一去讵能还。国亡身殒今何有，只留离骚在世间。”情意深沉，凄清悲切，意在怀古抒情；释大观《颂古十七首其一》借描写鼓笛相催，舟压浪飞的竞渡夺标过程，抒发世事无常，欢乐转瞬即逝的人生感慨，旨在绘景写意：“忽看龙舟压浪飞，鼓声催促笛声悲。锦标到手还轻放，转得头来事已非。”

    梅尧臣五律《五日登北山望竞渡》既写竞渡场面，又借此凭吊屈原：“南方传竞渡，多在屈平祠。箫鼓满流水，风烟生画旗。千桡速飞鸟，两舸刻灵螭。尽日来江畔，谁知轻薄儿。”首联交代竞渡吊屈背景，颔联和颈联描绘宏大壮观的竞渡场面，尾联笔锋陡转，抒发失落之感。杨万里七律《过弋阳观竞渡》亦于描写竞渡场面同时抒发个人感慨：“急鼓繁钲动地呼，碧琉璃上两龙趋。一声翻倒冯夷国，千载凄凉楚大夫。银碗锦标夸胜捷，尽桡绣臂照江湖。三年端午真虚过，奇观初逢慰道涂。”虚实结合，首联、颈联写景，颔联、尾联抒情，情景交融，相得益彰。

    黄裳《减字木兰花·竞渡》：“红旗高举，飞出深深杨柳渚。鼓击春雷，直破烟波远远回。欢声震地，惊退万人争战气。金碧楼西，衔得锦标第一归。”通过描摹色彩、声音生动再现了红旗高举、龙舟飞驶、鼓击春雷、欢声震地、衔标而归的紧张激烈竞渡场面。李弥逊《浣溪沙·和蒋丞端午竞渡》云：“箫鼓哀吟乐楚臣。牙樯锦缆簇江漘。调高彩笔逞尖新。海角逢时伤老大，莫辞卮酒话情亲。与君同是异乡人。”上阕写端午竞渡之景，下阕抒异乡相逢之情。可谓天涯芳草，知音同病；哀乐相融，悲喜交集。

    在众多端午竞渡诗词中，最为婉曲情深的当属宋元之际黄公绍的《潇湘神·端午竞渡棹歌（十首）》，该词为我们勾画出一幅生动的杭州西湖龙舟竞渡图：

    望湖天，望湖天，绿杨深处鼓鼘鼘。好是年年三二月，湖边日日看划船。斗轻桡，斗轻桡，雪中花卷棹声摇。天与玻璃三万顷，尽教看得几吴舠。看龙舟，看龙舟，两堤未斗水悠悠。一片笙歌催闹晚，忽然鼓棹起中流。贺灵鼍，贺灵鼍，几多翠舞与珠歌。看到日斜犹未足，涌金门外涌金波。马如龙，马如龙，飞过苏堤健斗风。柳下系船青作缆，湖边荐酒碧为筒。绣周张，绣周张，楼台帘幕絮高扬。谁赋珠宫并贝阙，怀王去后去沉湘。棹如飞，棹如飞，水中万鼓起潜螭。最是玉莲堂上好，跃来夺锦看吴儿。建云斿，建云斿，土风到处总相犹。朝了霍山朝岳帝，十分打扮是杭州。踏青青，踏青青，西泠桥畔草连汀。扑得龙船儿一对，画阑倚遍看游人。月明中，月明中，满湖春水望难穷。欲学楚歌歌不得，一场离恨两眉峰。

    此词反复吟咏，言浅情深，若配上吴侬软语，可谓声情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