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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明教育平生愿，故向书林努力来；此是良田好耕植，有秋收获仗群才。世事白云苍狗，风涛荡激，顺潮流左右应付，稳度过，滩险浪急。论传天演，木铎启路。日新无已，望如朝曙。敢云有志竟成，总算楼台平地。从今以后更艰难，努力还需再试。”
2月11日，商务印书馆二楼大礼堂里一派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铺着漂亮桌布的长桌上洒满了红色的花瓣，6个生日大蛋糕上插着的两个彩色数字“1897”和“2022”昭示了这家百年出版机构的悠久历史。这一天，全体商务人（包括中国香港、中国台湾、马来西亚、新加坡的商务印书馆同仁），以及数十位因为疫情不能到场的专家学者、业界同仁一起“云上”庆祝生日。“125年来，商务印书馆亲历了中华民族从积贫积弱到伟大复兴的波澜壮阔的历程。这是商务人始终抱持‘文化救国、振兴中华’理想初心的125年，是商务人始终践行‘昌明教育、开启民智’使命责任的125年，是商务人始终坚守中华文化、传播先进思想的125年，是商务人始终站在时代前列、推动社会进步的125年。125年正是前行的新起点，商务人将在服务教育、促进学术进步，在耕耘书业、推动出版繁荣，在担当责任、建设文化强国等方面付出不懈努力。”当日，商务印书馆党委书记、执行董事顾青发表感言，在这些铿锵、动情的话语中，我们能感知到这位商务掌门人的激情和自豪。回顾125年的发展道路，述过往，思未来，而当下为连接两端的纽带。在商务印书馆125周年庆典结束不久，本报采访顾青，听他谈商务印书馆眼下的“作为”，听他细数一件件“家珍”。
“掐尖儿”的精品战略
“公众对商务印书馆的了解还是有一些不完整的。”访谈刚开始，顾青即向记者表达自己的遗憾：在公众的印象里，商务印书馆好像就是出工具书的，而在学者的眼里，商务印书馆可能就是出某一类学术书的。大家可能普遍知道的就是《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和“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这些，但实际上，商务每年出版的各类新书、好书非常多。这些年，出版界提倡精品战略，长期以来，商务一直是自觉地按照这一战略做出版。这种精品意识，不仅体现在领导层的决策中，也体现在所有的工作环节中。
好书非常多，而公众对于商务印书馆的好书了解太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顾青希望在“十四五”期间，商务能建立起一套推荐好书的机制，让更多的读者了解商务，了解商务版图书。这几年，商务陆陆续续在实行一些相关的举措。第一个是针对编辑的业务要求——“从案头到镜头”。“对于编辑来说，不光要有案头功夫，还要有镜头功夫。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向镜头前的观众传达一本书的亮点和精华，这很考验编辑的镜头功夫。”这一“编辑讲书”的机制，不仅有助于读者了解新书内容，而且对于馆内其他部门如销售和营销人员也很有帮助。第二个机制，是从2021年开始的“月度新书发布会”，每月8号晚8点公布当月十大好书评选结果。这几年，很多出版社都在评选年度十大好书，但这对于商务来说，一年度只选十本书，是件很困难的事。“我们每个月大概出一百种左右的新书，这里面大量精彩的内容值得推广。”
针对当前图书推广渠道多元化专业化的特点和趋势，除了常规的各类推广，商务策划的各类直播也很多，尤其是各类专题的直播，比如最近的博物专题，专门介绍《中国鸟类野外手册（马敬能新编版）（上下册）》《北方有棵树》等博物类图书。值得一提的是，博物类图书是近年来商务出版板块中的一支生力军，《发现之旅》《寂静的春天》《草木缘情》《看不见的森林》《古典植物园》《逛动物园是件正经事》等屡屡登上各大好书排行榜，在读者中享有极高声誉。
“我们希望能全方位地推广商务版图书，而且一年四季持续不断。”这些努力，除了让越来越多的读者了解商务版图书，还在受疫情影响图书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带动销售，实现码洋的逆势增长。另一指标则是在百道网的图书影响力指数排名中，商务印书馆连续两年实现增长——在全国数百家出版机构总体排名中，名列第二，在中国出版集团旗下众多出版社中名列第一。
“商务印书馆的出版是一代接续一代的事业。在新时代，商务的发展方向很明确，我们要紧跟时代潮流，发挥自己的所长，将商务的事业往前推进，完成党中央布置的繁荣哲学社会科学出版的任务，这也是当前商务出版的一个重点。”顾青认为，对于商务印书馆来说，要在过去的基础上持续发展，这种发展必须体现时代特色，比如：更加关注国家在改革开放、民族崛起、治国理政、经济社会文化向纵深发展过程中涌现的各类学术成果。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开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具有中国特色的哲学社会科学体系无疑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方面，而在这个体系的建设过程中，商务印书馆可以并且能够发挥重要的作用。
长期以来，商务印书馆在图书品种上，引进多，原创相对较少。顾青表示，今后商务将引进和原创并重，更多展现中国学者学术创新的成果，在哲学社会科学方面，向更多的领域拓展。2022年，商务印书馆将推出一套新丛书“新时代哲学社会科学创新文库”，其中如厉以宁的《文化经济学》，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宏观经济研究部团队的《从贫穷到繁荣》等，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提供了一个新的理论解释框架。而“日新文库”则集中出版45岁以下的中青年学者的科研成果。
此外，商务印书馆也非常关注冷门绝学，尽管这一板块的出版未必有很好的经济效益，但这些冷门绝学是文化建设所需，商务印书馆有自己的文化责任在，责无旁贷。“基础性的知识文化建设和语言类的工具书这一块，我们也会持续推进。”被誉为“工具书的王国”的商务印书馆，工具书出版有着悠久的传统，据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语言类工具书涉及的语种多达80多个，其中常规语种40多个。
“商务印书馆的人文社科出版规模非常庞大，我们走精品路线，是‘掐尖儿’的这么一种出版。”什么叫“掐尖儿”？ 顾青为自己的形象化比喻给出注解：大家都知道“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可我们却认为这套丛书里有两个名著的概念：第一个名著概念，是指这些学术著作本身就是名著，但是经过汉译引进，还有一个翻译的名著的概念。现在很多中译本翻译质量有问题，而“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一般是先出版单行本或别的丛书本，供读者使用和评论，经过若干年沉淀，最终形成定评，才收入汉译名著。“商务印书馆的做法就是最优秀的作品才能收到汉译名著。汉译名著的译者也都是各自领域里的专家，有的是靠这个系列的翻译成名的，有的是成为名家再来参与这个系列的翻译。”
汉译精品：“扎硬寨、打硬仗”
2021年，“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出版40周年之际，商务印书馆推出了“汉译世界文学名著丛书”（第一辑）30本，按体裁分小说、诗歌、散文、戏剧、传记五个门类。和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一样，这套丛书也是以封面颜色区分。收录有《培根随笔全集》《战争与和平》《德伯家的苔丝》《鼠疫》《局外人》等外国文学经典，也有偏冷门的《托尔梅斯河的拉撒路》《孤寂深渊》。
“1958年出版业务分工，学术出版成为商务印书馆的主要方向。历史上，商务开外国文学翻译出版先河，曾邀梁启超、林纾等翻译出版外国文学名著，风靡一时。目前，文学翻译出版的质量并不令人满意，而且范畴较狭窄，只盯着经典中的畅销书，所以商务印书馆应该做些事儿。”在丛书出版座谈会上，顾青谈及这套丛书的缘起，开宗明义。顾青认为，世界文学史上值得译介的外国文学名著有上千种，目前大部分尚在遗珠之列，为国人所不知。商务印书馆不参与外国文学畅销经典的内卷性竞争，而是准备扎硬寨、打硬仗——只要是文学史上确有定评的经典，不论所属国家、语言，不论体裁，皆在收录之列；只要译笔精当，不问译者背景、资历、年龄；不论需要何种付出，不管做50年还是100年，力求成就一套完整呈现世界文学经典全貌的汉译精品丛书。“做这套世界文学名著，我们希望更全面地介绍各个国家各个民族的文学作品。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我们需要认识世界。毛主席说‘胸怀祖国，放眼世界’。如果你放眼的是有限的世界，怎么能很好地认识它？”
最近，商务印书馆还和北京大学合作，出版世界各国各民族的史诗作品。“他们（北大）最新报的一个选题是北欧最早的史诗、冰岛的《埃达》。还有一位学者计划翻译菲律宾的史诗。而这些，如果不引进出版，很多中国读者都不知道。”
顾青念兹在兹的还有德语文学的巅峰之作《浮士德》中译本。“自上世纪20年代，郭沫若译竣《浮士德·第一部》以来，歌德的《浮士德》，包括全译和选译，陆续至今，已有十数种译本。惜自初译，时光荏苒，已近百年，有关《浮士德》的研究仍未真正展开。已有的种种，或多限于第一部，或笼统而谈，大凡围绕几段格言警句，固着于‘浮士德的进取’‘浮士德精神’等程式，未脱窠臼。”此次商务版《浮士德·第二部》的译者、北大德语系教授谷裕的遗憾，正是此次商务推出新译本的动因所在。
长期以来，《浮士德》因其包罗万象，涉猎众多知识领域，而让读者望而却步。就难以读懂而言，第二部则尤甚。第二部主体作于1825年至1831年间，其时歌德年龄在76岁至82岁间，这部晚年的创作，浓缩了他毕生实践和思考。第二部里上演的“大世界”（即公共领域事物），涉及广泛，囊括歌德时代乃至整个近代史上，德国和欧洲的重要事件。“一言以蔽之，《浮士德》，尤其第二部，非美文学也，若不具备相应知识，无好的德文注释版参照，不进行纵横研究，则甚至不知台词所云，继而难以把握对它的移译。既无贴切的译文，则无怪研究不曾深入。此其一。另一阻碍之处，在于《浮士德》的戏剧形式……此其二。”1994年，德国资深《浮士德》注者、哥廷根大学教授薛讷出版了详尽《浮士德》注释版，至2017年已修订至八版。这为谷裕指出的两大翻译难点，提供了解决的契机和可能。
顾青说，谷裕教授这样顶级的译者，潜心钻研《浮士德》十几年，参照权威版本的德文注释，进行纵横研究，他翻译和注释的《浮士德·第二部》最大程度还原了台词风格，兼顾了权威性和可读性。
主题出版：惟进取也，故日新
这几年，商务印书馆的主题出版也做得风生水起。仅以2021年6月份月度好书为例，主题出版即在其中占了很大比重。由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组编、教育部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发展研究中心具体负责编写、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人间正道是沧桑：百年红色印迹手绘本》（第一卷·上下册）以手绘美术形式，集中展现中国共产党艰苦卓绝的革命历程；《邓小平与中国共产党百年历程》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邓小平理论与改革开放新时期党史研究专家张曙著，以3个历史时期、29个理论专题、80余幅珍贵史料图片再现党在发展历程中的重要转折和经典瞬间。德国马克思哲学研究前沿人物宽特教授的《卡尔·马克思哲学研究》，从一系列马克思思想发展史中的哲学问题出发，立体地呈现了德国马克思哲学研究的前沿世界。而在此之前，商务印书馆“一带一路”研究系列专题图书亦是主题出版的一个亮点，如《“一带一路”建设案例研究：包容性全球化的视角》（中英文版）是第一本系统且深入研究“一带一路”建设案例的著作，总结了“一带一路”建设的项目类型和建设模式。
2022年，由新华社《国家相册》栏目组编著的《红色气质》入选商务印书馆3月份“月度十大好书”。“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精神气质，一个组织也是如此。如果气质有颜色，我想，中国共产党人的气质一定是红色。”新华社社长何平在该书序言里开篇点题。据了解，《红色气质》图书系由2016年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之际新华社推出一部微电影《红色气质》基础上扩充编写而成，不仅呈现了一幅幅难得一见的历史照片，还将照片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娓娓道来。
“太震撼了！”采访过程中，顾青向记者展示书中的一幅幅图片，特别是翻到1948年，中共地下党员王孝和站在敌人的特刑庭上，面带微笑，从容赴死的照片时，忍不住连声感叹。这位年轻人组织上海电力公司工人声援反内战大罢工，因叛徒出卖被捕。他的生命也因此定格在24岁的青春年华。“冰雕连”的图片：1950年长津湖战役中志愿军第二十军五十九师一七七团六连在冰雪中执行任务的照片。这些战士武器与身体冻在了一起，至死都保持着战斗姿态。
1936年，年仅36岁的瞿秋白被国民党执行枪决。临刑前，他写道：“我留恋什么？ 我最亲爱的人，我曾经依傍着她度过了这十年的生命。……我还留恋什么？ 这美丽的世界的欣欣向荣的儿童，‘我的’女儿，以及一切幸福的孩子们。我替他们祝福。”和这些文字配在一起的是瞿秋白和妻子杨之华及年幼的女儿瞿独伊的温馨幸福的家庭合影。半个多世纪后，身为新华社驻莫斯科首任记者的瞿独伊回忆说：那个时候我还小，他牺牲的时候，我哭出病来了。我始终不明白，儒雅的书生和壮烈的革命者，哪一个是我的父亲？
“共产党员其实都是平常人，有七情六欲，但他们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就是战争年代敢死，和平年代敢冲。平时都是普通人，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这就是中国共产党人的红色气质。”顾青介绍说，这本书的出版是为了纪念中国共产党建党百年，迎接二十大，也是商务印书馆2022年主题出版的第一本重磅力作。“我们做主题出版，也提倡精品化。符合图书的规律，挖掘图书的核心价值，你把这个核心价值挖掘出来了，你才能做出好书。”
“昌明教育平生愿，故向书林努力来；此是良田好耕植，有秋收获仗群才。世事白云苍狗，风涛荡激，顺潮流左右应付，稳度过，滩险浪急。论传天演，木铎启路。日新无已，望如朝曙。敢云有志竟成，总算楼台平地。从今以后更艰难，努力还需再试。”在这首商务印书馆前辈陈原集张元济、茅盾、叶圣陶句而成的馆歌《千丈之松》中，顾青着力强调的，是末句中的“努力”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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