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水仙号”

    ■安宁

    一个真正的译者，会把什么样的作品，译介给国人？ 我想，应该是经典，即那些常读常新，总能带给人启发和慰藉的作品。约瑟夫·康拉德的《“水仙号”上的黑水手》，就是这样一部经典。

    我们或许会问：构成一部小说经典性的是什么？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有不同的角度和层面，但或许可以尝试这样一种理解，即作者通过一部作品，揭示出对人本身所处境遇及其生存问题的思考，挖掘出人性的闪光点，看哪些品质可以让人穿越苦难和考验，将其铸成历史长河中的一环，而读者在对这部作品进行阅读和思考时，可以反观自身及其时代，更好地照见自己及一己之处境，从而获取生命的知识和体验，成就更好的生活。

    《“水仙号”上的黑水手》堪比小说史上的瑰宝。它可以看作是人类生存的寓言。尤为独特的是，约瑟夫·康拉德把舞台搭在了大海上，这个众人陌生、而他熟稔的场域，纵横开阖处“写出了一纸波涛”。人类渺小、脆弱，满身污渍，但也并非十恶不赦，是那些淳朴、坚韧的灵魂，撑起了人类生存的脊梁。康拉德用一艘船、一次航程，展现了人性的各种可能。他的叙事技巧、缜密思考，铸就了这部璀璨的作品。

    “水仙号”是一艘美丽优雅的帆船，久经考验，享负盛名。这一次的航行，由孟买出发，南下印度洋，绕过好望角，北上大西洋，穿过英吉利海峡，进入泰晤士河，最终到达伦敦。一路上，从炎热的印度，到冰冷的非洲南端，再过赤道，进入北半球，有酷热，也有严寒。而且，帆船需要借助风力航行，沿途有顺风，有暴风，还有无风的煎熬。整个航程，是一个与天斗、与人斗、与自己斗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性得以淋漓尽致地显现。

    “水仙号”上二十几号人，有一位黑人水手叫詹姆斯·韦特，他想要偷懒，结果懒死了，这真是不同寻常。但奇妙的是，这个人能左右船员的情绪，让船陷入混乱，只是因为他抓住了很多人的弱点，并使之成为把柄，即人人都有想偷懒的惰性。而有这样一位船员，“别人都在工作，他在咒骂大海。当所有水手都被召集的时候，他总是最后一个出去，又是第一个回到船舱。他多数事情不会做，余下的事又不愿做”。这个人叫唐金，他利用船员对韦特的同情，鼓吹自由，煽动叛乱。按照他描画的未来图景，“到那时，每一艘孤独的船，都会行驶在平静的海面上，所有船员都是富有的、锦衣玉食的船长”。

    对于唐金的蛊惑，普通水手缺乏辨识的能力，但船上有一位洞悉一切的老水手，名叫辛格尔顿，他有着“半个世纪倾听风浪结出的智慧”，“既桀骜不驯又忠贞不二”，“是神秘海洋永恒的孩子”。辛格尔顿敬畏苍天，敬畏海洋和海上的风浪，他与船合而为一——“船上物件的骚动，犹如他的心跳，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和船一起穿越风暴。辛格尔顿忠于自我，在天海间谋取生活，他的品格感召着众人，获得船员的尊重与顺服，却又浑然不觉。船上的大厨却截然相反，他想用自己的信仰教化每一个人，每有付出，便牢挂嘴边，反而沦为笑柄：“像很多为人性做出贡献的人一样，厨子太把自己当回事，收获的反倒是不敬。”

    船上的空间，亦是权利和阶层的隐喻：船的艉楼高过甲板，船长和副官，在艉楼上俯察着船员。“水仙号”的船长和副官们，团结、无畏、敬业、坚韧，集中代表了英国商船队的精神，他们最终带领着“水仙号”驶入了伦敦船坞的泊位。

    美丽的“水仙号”，引发我们思考：面对风险与考验，我们将何去何从？ 风云诡谲的今日世界，是否会被我们的品质烛照？人类是否会以其坚韧与团结穿越眼下的艰难？《“水仙号”》给出的，是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