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杨飞的《马兰的孩子》通过儿童视角,以饱含深情的笔触、动人的人物群像、丰富的日常细节,书写了一批隐姓埋名的英雄在马兰基地,于极端艰苦的条件下研制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伟大历程,对重大现实题材儿童文学写作进行了非常有益的探索,令人耳目一新。
儿童文学有其特殊性,作者往往是成人,而读者则以儿童为主。两者之间因为年龄、认知水平、主观意图、审美意识等方面的差异,使重大现实题材儿童小说的写作颇为棘手,容易因宏大叙事而缺失亲和力导致不为儿童所喜,或因过分强调贴近儿童而失去对重大现实主题的展现。而《马兰的孩子》在“主题性”与“儿童性”两方面做到了较好的平衡。
研制原子弹,为国铸盾,本是国家政治层面的“宏大叙事”,早已被媒体报道,为青史记载。作为一部优秀的现实主题题材小说,《马兰的孩子》并没有止步于粗线条的记录,而以流畅的日常叙事来还原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将英雄当作平凡人来写。所谓日常叙事,就是“自觉地立足于普通个体的生存经验和存在境遇,注重物质性、身体性和体验性的审美表达,突出那些看似琐碎、惯常的世俗生活对于个体生存的重要意义,揭示日常经验内部所蕴藏的各种微妙繁富的生命镜像”(洪治纲语),《马兰的孩子》正是借助具体可感、充满可信度的日常叙事,才使得重大现实主题、宏大叙事变得真实可信。
当然,日常叙事需要一个披沙沥金、去芜存菁、由表及里、从事相到精神、从现象到本质的过程,同时还要与重大主题紧密相连。为此,在《马兰的孩子》中,作者设置了两条故事线,一条是基地工作人员研制原子弹的故事,包括进驻罗布泊、建“干打垒”、建气象站、建工事、造百米铁塔、攻克技术难关,到最后原子弹成功爆炸。但对于严新文等孩子而言,核试验的原理与工序自然很难理解的,所以作者又设置了另一条故事线,就是严新文的日常小事,包括随父母远征戈壁,失去弟弟,游戏,读书,拯救军犬等等,偶尔也会有一些小恶作剧,充满了儿童的趣味。这两条故事线本是相互游离的,但作者巧妙地以严新文父亲、负责物资保障的严砺为纽带,将两条故事线巧妙地连结在一起。
在小说里,严新文跟随严砺来到罗布泊,就见证了生存环境之无限恶劣:这里有排山倒海似的沙尘暴,“汽车像一块块松软的绿豆糕被沙漠巨兽一口吞下,钢筋铁板也像一盒盒松脆的桃酥被碾碎”;他们的基地就在茫茫戈壁之上,满眼枯寂,没有生机。严新文还目睹了基地人员衣食住行之艰辛:孔雀河水含镁过量,导致基地人员纷纷腹泻;基地粮食不足,他们除了运物资,开垦耕地,有时还抓野兔、捞河鱼;为保护几缸腌酱菜,严砺不惜与暴风搏斗;而孩子们吃到一点酱油拌饭,就觉得是人间美味。此外,严新文也懂得了科学家们的情怀与担当,理解了真正的马兰精神。其中尤以陈博士(其原型为程开甲)最令人感佩。他留学多年,苦学知识,就是为了报效祖国,“实现七千米的理想”(蘑菇云的高度),同时又严正声明:“我们造原子弹不是为了挑起战争,而是为了消灭战争。只有我们造出原子弹,才能防止外国用核武器威胁我们。我们隐姓埋名来到戈壁大漠,为国铸盾,就是为了实现长久的和平!”这种艰苦奋斗、为国铸盾,又崇尚和平的精神,必然影响严新文等孩子们的一生。
一个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要表达社会历史重大主题,不仅要了解历史的巨流、社会的趋势,还应沉入各种日常生活的微观领域,去体察、把握不同个体(包括儿童与成人)的生存状态,从而培养出丰沛、真实、深切的情感,明白人性之微妙以与生活之深广,才能写出既沛然大气,又细致绵密的儿童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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