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与内啡肽

    在我的书架上，以《阅读的力量》为名的书籍即有两本，作者分别为英国社会学者弗兰克·富里迪和日本作家、教育学者斋藤孝。我想两本书同名绝非巧合，而恰恰说明不同地域、不同专业的学者对阅读的重要社会功能给予了非同一般的重视。

    在2022年中国“两会”上，“全民阅读”自2014年以来第九次出现在中国《政府工作报告》之中。

    为什么政府和公众对阅读问题如此重视？ 在我看来，主要原因在于：阅读是一种“赋能”社会个体的重要活动，同时因其具有较强的外部性，阅读对于社会整体福祉的增进也有着不可或缺的推动作用。浙江大学吴赟博士新近出版的《阅读的嬗变：新媒体阅读的多维考察》，正是基于这一意义层面适时推出的一部著作。

    该书将新媒体阅读行为与国民阅读素养提升策略结合起来进行深度考察，聚焦新媒体环境下阅读行为发生的嬗变，分析嬗变的具体过程和表现、深层原因与影响，讨论中国社会阅读行为与国民阅读素养存在的问题，就如何应对国民阅读行为嬗变、促进国民阅读素养水平的提升、建立良好的社会阅读氛围等问题，进行了系统、深入的研讨。

    在生理学、医学的科学话语体系中，内啡肽（endorphin）是一种内源性（脑下垂体分泌）的类吗啡生物化学合成物激素，能带来止痛效果和欣快感，还具有调节体温、血液循环、呼吸的生理功能，使人的免疫力得以强化。内啡肽可以帮助人保持年轻快乐的状态，它也被称为“快感荷尔蒙”或“年轻荷尔蒙”。

    现代科学研究表明，阅读这一行为在生理学层面可直接刺激人体的内啡肽分泌，能增加愉悦，缓解压力，减轻现实生活中的烦恼和焦虑。而从社会学意义层面来说，阅读也是一种内啡肽。阅读这一“社会内啡肽”的重要功能与运行机制大体可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阅读可以帮助人们吸收、摄取古往今来的人类智慧成果，读者可与不同作者进行思想层面的“对话”，从中获得愉悦感、满足感、成就感。“人之所以为人，离不开阅读行为的支撑与形塑”，“对于人类社会个体来说，人的智力发育、知识建构、人格健全、素养形成、参与社会化的过程，均有赖于阅读行为的实施。”（《阅读的嬗变》前言）在阅读过程中，读者既可以深入地、参与式地体验不同作品所塑造的场景和角色，也能更好地理解人类共通的人性和共同的奋斗。

    其次，阅读具有促进健康、消除烦恼的功能。心理学、医学、图书馆学、教育学、行为科学等领域的研究与相关行业实践均十分重视“阅读疗法”。这是因为科学研究发现，阅读作为一种心理健康干预方法，可以帮助人们疗愈各种心理障碍或心理疾病，如抑郁症、焦虑症。从心智理论的视角来看，阅读可以使不同读者产生共鸣，增进读者的同理心、社交技能和对人际关系、社会经验的理解。斯蒂芬·茨威格曾有一句名言：“一个喜欢自由而独立阅读的人，是最难被征服的，这才是阅读的真正意义。”英国作家、《月亮与六便士》的作者威廉·萨默赛特·毛姆则认为，一个人培养阅读的习惯就是为自己构建一座避难所，让自己得以逃离人世间几乎所有痛苦与不幸。《阅读的嬗变》一书结合技术接受模型、权衡需求理论和感知价值理论等多个理论，对人们的新媒体阅读使用意向和行为模式进行实证研究后得出的一个结论是，感知价值对新媒体阅读用户的使用意向有显著影响，愉悦的阅读体验进一步鼓励用户持续使用新媒体阅读。

    再次，对于整个社会而言，阅读作为一种内啡肽，可以开启民智、疗愈社会各种病态、推动社会健康发展。一个人的精神发育史就是他的阅读史，而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精神境界则取决于国民的阅读水平。文明传承和民族、国家兴衰的历史证明，国民阅读力和阅读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民族的基本素质、创造能力、发展潜力和国家软实力。高新技术的崛起尤其是互联网的发展，影响并逐渐改变了媒体的格局和人们的阅读习惯。近年来中国社会的网络阅读率大幅增长，网络在线阅读和手机阅读成为两大主要阅读方式，新媒体阅读潮流势不可挡，国民阅读正步入数字时代。《阅读的嬗变》一书认为，阅读本身是人从符号中获得意义的一种社会实践活动和心理过程，尽管新媒体时代的阅读具有碎片化、浅层次等特点，但阅读方式的改变并不一定导致阅读心理的退化和阅读理解的困难。新媒体时代的阅读素养，主要应指理性选择阅读媒体、建设性享用媒体信息、根据个体需要选择阅读对象、有效利用阅读时间、对阅读内容进行科学评估等一系列能力。

    上述之外，《阅读的嬗变》还就如何推动阅读、改善新媒体阅读提出了中肯的建议。因此，《阅读的嬗变》一书不仅具有一定的理论探索价值，而且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从理论意义上看，它丰富与深化了新媒体阅读使用意向与行为模式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新媒体阅读用户的行为规律；从实践角度看，该书的研究有助于把握中国文化情境下新媒体阅读价值链的关键成功因素，从而为新媒体阅读在中国的发展提供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