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原是出版家和语言学家,黄秋耘是作家和文学评论家,陈实是诗人和翻译家。他们所从事的领域不同,但先后都有或深或浅的合作关系。黄秋耘与陈实的合作始于1947年合译罗曼·罗兰的小说《搏斗》,与陈原的合作始于1976年起共同参与修订《辞源》。而陈原与陈实少年时一起学钢琴、世界语,交谊长达七十余年,1993年二人合作译校罗曼·罗兰的两部音乐传记。他们跨越京穗港的情谊,既丰富了各自人生,亦为后人理解其所处时代及社会世态提供了注脚。
成长于抗日战火中
陈原与黄秋耘、陈实都是广东人。陈原与黄秋耘同岁,生于1918年;陈实生于1921年。他们幼时得益于开风气之先的岭南文化和通才教育环境,受到相对完备的素质教育,生于香港的黄秋耘得到较系统的中英文训练。但身处战乱与急剧变革的时代,他们先后都有不同的“投笔从戎”经历。
陈原中学时就组织世界语讲习所,1934年考入中山大学,加入世界语组织“踏绿社”,编辑世界语杂志《中国报导》,向世界传递中国的抗日呼声。1938年参加国际反侵略运动大会中国分会广州支会,因广州形势告急,他加入第四战区民众动员委员会,随工作队至曲江,撰写《第四战区民众动员委员会随征月半记》等通讯发表在香港《星岛日报》。此后辗转到桂林参加新知书店工作,开始一生的文化出版事业。
黄秋耘1935年考入清华大学,参加了一二·九运动,193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卢沟桥事变后,他南下香港,任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干部,后任解放军粤赣湘边纵一支队司令部参谋。1945年春打进国民党第七战区长官司令部的派出机构梅(县)蕉(岭)平(远)(大)埔指挥部当中校秘书,通过地下党向东江纵队传递情报。
陈实原名陈宝,幼年失怙,与母亲相依为命,中学毕业后教书养家。1938年10月广州沦陷后,她与友人流亡到桂林,1941年进入英军服务团,后随团转移到昆明,在服务团的心理作战小组担任英文和日文翻译,搜集敌后资料,参与撰写制作对日宣传的印刷品和歌曲。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她随团到香港从事新闻和翻译工作,此后定居香港。
共同的地域文化熏陶,忧患时代的使命感,跌宕起伏的人生历练,使他们精神上较易达成契合乃至理念的认同,也是他们彼此合作的思想基础。
缘于罗曼·罗兰的合作
陈原说过,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在成长期都深受罗曼·罗兰的影响,罗曼·罗兰所代表的文明、进步、正义和良心,以及为理想而不停息的奋斗精神教导他们成为理想主义者。黄秋耘称自己是“罗兰党”,终生信奉人道主义思想。陈实则把罗曼·罗兰及其笔下的贝多芬当作人生偶像,她到香港后翻译的第一部作品就是戴望舒1946年春交给她的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所以说,罗曼·罗兰成为他们合作的缘起。
抗战胜利后,香港又迎来了一批文化界人士。1946年,陈实与黄新波、华嘉、黄秋耘等人在香港成立同人出版社人间书屋,陈实是董事长。该社出版的第一部作品即陈实翻译的罗曼·罗兰《造物者悲多汶》(贝多芬旧译),1948年,黄秋耘的散文集《浮沉》作为“人间文丛”由人间书屋出版,奠定了他此后关注民生、体谅百姓疾苦的创作风格。后来担任广东省文联副主席的华嘉回忆,人间书屋一次同人聚会讨论出版计划时,陈实提出准备翻译罗曼·罗兰的长篇小说《搏斗》,由于篇幅巨大,黄秋耘提出合译。于是,他们开始合作。中共香港工委文委委员、南方局文委书记邵荃麟审阅了《搏斗》译稿,为之作长序《代序:从个人主义到集体主义的道路》。据陈原回忆,1948年年底他从沪抵港,在出版家徐伯昕主持的三联书店工作了几个月,1949年3月随大批文化人乘船北上前,曾见到留下的编辑部档案中有陈实和黄秋耘合译《搏斗》的合同草稿、谈话记录等资料。
1949年广州解放后,黄秋耘、黄新波等人回到内地,人间书屋迁至广州改组为书店,出版了“青年学习丛书”。1951年3月《搏斗》作为“人间译丛”刊行,署陈实、秋耘合译,黄新波设计封面。陈实这一年还到广州参加“人间书屋”的聚会。她2007年撰文回忆,“广州人间书屋决定结束的通知,是1951年发出的,说是‘已经完成了历史任务’,虽然可以理解为光荣退役,虽然我没有参加过书屋在广州的事务,对这个消息仍然感到巨大的失落”。人间书屋共出版了三十种著译。此后由于种种顾忌,她和内地的朋友几乎完全不通音问。
改革开放后,黄秋耘和陈实重新取得了联系。1980年11月,《搏斗》第二版由广东人民出版社、花城出版社出版,“后记”由他们重新改写。黄秋耘信中告知陈实,《搏斗》第三次印刷“一下子就卖完了,连样书都分不到,看来罗兰仍有一定读者”。这引起她对罗曼·罗兰另一译稿《欣悦的灵魂》校阅的兴致(见陈实1991年12月12日致彭燕郊信)。1981年,黄秋耘将新出的散文集《丁香花下》寄赠,陈实回赠以《踏莎行》词,并撰写“前记”:“八一年时近岁晚,得秋耘见赠书一卷,读之颇有感触。除夕作此答赠,兼以辞岁。”
(一)
尘世蹉跎,泥途曳尾,少年豪气随流水。
邯郸道上已忘年,却难忘我兼忘世。
宠辱无端,死生无悔,任他人事交相累。
乘车戴笠旧时情,丁香花下从头记。
(二)
无怨何忧,无求何愧,浮沉成败寻常事。
此心清浊有天知,等闲莫搵英雄泪。
看昔非今,看山非水,桑田沧海难如意。
逍遥斗室载琴书,人间便是蓬莱地。
词中有对过往岁月和朋友情谊的珍惜,有对人生达观通透的领悟,黄秋耘引为“知音之作”。从陈实的回忆文章得知,他们“有一小段日子”曾有诗词往还:黄秋耘“会短信上抄一些旧体诗给我看,写的是相当工整的七律。写七律要有学问,除了平仄对应排比之外,还讲究赋比,并且似乎多少要用点典故才像样,我缺乏这些条件,只能回赠一些长短句”。黃秋耘晚年将所作旧诗词辑为《旧梦吟草》,有三十余首,不知哪些经陈实寓目。
陈原与陈实也是1980年重新取得联系。陈实曾描述他们相见时的惊喜:“岁月的流逝可以改变人的相貌,但改变不了更可贵的东西:理想,信念和友情”。他们少时一起学习音乐,启蒙老师是陈实同父异母的哥哥、时任广州音乐院院长的留法音乐家陈洪。陈实1931年就跟着陈原学习世界语,后来读同一所中学,1938年在战火中分别流亡到桂林。陈原当时翻译的罗曼·罗兰的音乐专著《柏辽兹》,未及出版,手稿便交给陈实保存。因时局动荡,他们此后音书断绝。直到1980年6月陈原率内地出版代表团访问香港,暌违三十多年的一对好友再次见面。1993年,陈实校订了老友早年翻译的《柏辽兹》,加一副题“十九世纪的音乐‘鬼才’”出版。陈原1998年2月在自存本扉页题词,叙述书的故事,表达对友情、对旧译的双重珍爱之意。Sako当是陈实的世界语名字。
原稿为45年在渝译,由华侨某君搞的出版社付排,已成清样,日本投降,某君速归故里,未印,原稿为Sako保存,近三十余年始交给我。友情之可贵,美哉! 在此基础上重译,又经Sako校阅,港赵斌(三联)印出初版,时为’94年,今始出京版,三四年已逝。我爱R.R.,尤爱此文,简而有情,真难能可贵!
他们的第二次合作,是陈原对照法文原本和英译本为陈实校订罗曼·罗兰的传记作品《贝多芬:伟大的创造性年代——从〈英雄〉到〈热情〉》。陈实在《中译本后记》中叙述了他们的译校过程:两人一个住在香港,一个在北京,所有疑难问题的切磋只能靠鸿雁传书,不到两年,他们之间“交换了六百多封信”,全书的译校已经分不开了,“一章一节,无不是两个人的笔墨”。
两位喜爱罗曼·罗兰和贝多芬的翻译家,年近八十岁共同圆了年轻时破碎的梦,也成就了一段译坛佳话。
在“辞书的火海”中淬炼
黄秋耘与陈原1976年因《辞源》修订工作而密切交往,后引为同道。
《辞源》修订本是1975年5月在广州召开的全国中外语文词典规划会议确定的重点项目,陈原参加了这次会议。国务院批准实施该项目后,国家出版局委托商务印书馆与广东、广西、湖南、河南四省(区)共同承担,由广东省牵头。黄秋耘时任广东人民出版社革委会副主任,在革委会主任杨奇的推荐下,担任广东《辞源》修订组负责人。
当时,《辞源》修订小组制定的工作方式是先由四省(区)按所分配的部首进行编纂,写出初稿,最后到北京定稿,由商务印书馆编辑部编辑。这就决定了四省(区)工作组与商务辞源组始终保持紧密的协作关系。陈原是《辞源》修订工作的组织者和总调度,1977年任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联合负责人。黄秋耘身兼《辞源》编审小组组长,广东又是牵头单位,自然成为各方信息的交汇点。这一时期他们的工作联系十分频繁。黄秋耘从筹备组织广东《辞源》编辑室、借调人员,参与制定修订方针、撰写体例、编写词目,参加审稿会、定稿会,到1976至1977年的历次协作会议,1977至1979年进京参加定稿会,参与了修订工作各环节。这都在他致陈原的信中有所反映。如:
经反复磋商,已最后决定,《辞源》第一分册从八月份开始排字,争取年底前付型。
湖南工作进展较慢,主要原因之一也是由于缺少一个得力的班子……建议采取适当措施,对湖南和广西促进一下,请他们确保把第一分册的试定稿在四月底前交齐,第二分册的修订工作也接着上马。(1977年1月27日信)
《辞源》第一分册试定稿现已开始誊正,加把劲,四月份大概可以全部脱手。希望你们那里早日将第二分册的剪贴稿和资料卡片寄下,剪贴稿请分寄各省(区),资料卡片先由我们这里复制,然后分寄。
协作会议后,广西来过两次信。秦似是积极分子,第一分册试定稿当可按时完成,问题在以后几分册。湖南、河南都没有消息,不知进度如何? 已由办公室去信联系,亦未获复。(1977年2月26日信)
广东编写词典情况,省委批准了五万元,专款专用,但人员的问题仍然很伤脑筋。但愿呈报国务院的请示报告能早日批示下来,把词典编写工作列为重点科研项目之一,应成立专门机构抓这方面的工作,统筹领导。(1977年11月24日信)
《辞源》第三分册的修订工作广东已基本完成,前已分三批寄上。尚有四分之一左右,本月中亦可寄上。如各省都能按期交稿,商务《辞源》组和特邀社会力量加紧初审,定稿班子春节后到京集中,则明年国庆前后全部发稿完毕,估计没有多大的问题。(1978年12月1 0日信)
(将发的)新华社稿我经过核对,改正了一些事实,其他内容请审阅、卓裁。(1979年9月26日信)
从信中可见黄秋耘承担的繁重工作量及投入的精力。1979年,《辞源》修订本第一分册作为国庆三十周年献礼书出版。9月27日,陈原在北京主持召开座谈会,学术界、文化界、语言界和出版界老前辈胡愈之、叶圣陶、张友渔、白寿彝、王力、任继愈、吕叔湘、陈翰伯等八十余人到会祝贺。
1983年《辞源》修订本四卷出齐,第四卷末列有“编纂:吴泽炎、黄秋耘、刘叶秋”。陈原赶写出《〈辞源〉修订本问世抒怀》一文,充分肯定了黄秋耘为《辞源》修订本作出的突出贡献:“出身清华,学贯中西的文学家黄秋耘,居然肯跳进火海(辞书的火海),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他“主持《辞源》修订工作达数年之久,认真严肃,乐此不疲”。这篇文章在《辞书研究》杂志发表后,在辞书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语多难寄反无辞”
1979年10月,文艺界拨乱反正的重要会议——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四次代表大会胜利召开,陈原和黄秋耘都参加了这次会议。文艺界的春天到来时,他们又能自由地书写了。
当时,陈原在商务印书馆主持出版的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因译介外国学者的学术著作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1987年,文联国际部(外委会)有人征询黄秋耘意见,是否愿意“屈就”。恰逢陈原过穗,黄便征求其意见。陈原认为秋耘不善于做官,还是不去为好。这正符合黄秋耘谨小慎微、低调行事的作风。他把主要精力转到翻译,笺注陈寅恪先生的旧题诗作。1990年9月11日致陈原信中引用诗句“泪纵有干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辞”,表达自身境况。
黄秋耘和陈原非专职写作,散文随笔的共同点是自由地抒写真情,不追求写作技巧,在反思过往中表达睿智、理性的思考。这一时期黄秋耘陆续将《黄秋耘文学评论选》《往事并不如烟》《杂文选粹》《寻梦记》等题赠陈原,也相继收到陈原寄赠的《记胡愈之》《书和人和我》《不是回忆录的回忆录》《柏辽兹》等新书。他们还在书信中交换对文艺界的观察与理解,讨论文坛新作,如韦君宜新版小说《露沙的路》,黄秋耘还托陈原到医院代为探望韦君宜(1995年4月8日信),以解对老友的思念之苦。
“感君扶病犹相忆”
黄秋耘晚年十分惦念远方的朋友,也极盼得到友人的讯息。可能彼此都有搬家的经历,他与陈实的联系再次中断,因此,与陈原通信中多次提及陈实。他们都称陈实为“宝、陈宝、才女”,体现了对故人的尊敬和思念之情。1990年9月11日信中说,“久未通音问,歉疚殊深”,“才女一年多来都没有来信,我亦没有去信。这年头,既不能‘相煦以沫,相濡以湿’,倒不如‘相忘于江湖’为好”,亦是无奈无力之言。此后几年间,屡屡在信中表达想念之情:“病中一切疏懒,亲友间音书也极稀少”,“宝断绝联系已有一年之久,多病故人疏,没有办法”(1994年6月28日信),也尝索要她的联系地址,“陈宝已有好几年没有通音问,她的新地址能告诉我否?”得知陈实亦在病中,1995年5月5日给陈原信中云,“陈实的病,使人系念,我也不知道她的地址,无法修函致候,怅怅!”8月24日信云,“陈宝病情有好转否? 常在念中”。深沉情愫在寥寥数语间披露。
“不堪故旧音书绝”,收到好友来信无疑是暖心的。黄秋耘1997年6月收到好友来信和《陈原散文》一书,回复道,“书中悼念新波、谷柳、翰伯……等篇,顿引起我遐想,他们也是我的故人。才女近况如何? 常在念中,因不知道她的通讯处,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投桃报李,他寄赠新著《按牌理出牌》,1998年3月收到陈原的回信:
近日身体如何? 念念。不太坏就是好了。体检说我肝有问题,还有什么什么问题,但没有显著不舒服之处,只好不理它。宝多病,越来越弱不禁风;加上她内向,“多愁善感”,气不顺,更不能自解自娱,可惜这个才女不能多所贡献。我邀她来广州散散心,恐怕也难成行。
我从研究所退下来后,家里置备一台计算机,新近又换了一台多媒体,很有趣,也很方便。
好友之间的感情相通,感受相同。陈原曾撰文抒发人到黄昏的惆怅:“每天,从黄昏到子夜,是最难熬的时光,尤其对一个孤独的老人来说更是如此。”《反俳句——作于病房》则抒发病中愁闷:“寂静更空虚,如坟墓一样寂静,听见心跳声。早起天阴沉,不见一丝太阳光,虫鸣在四方。黄昏爬进来,仿佛蝴蝶满屋飞,人闭上双眼”,并把这一时期写作的随感题为“黄昏人语”。黄秋耘1998年8月15日回复陈原:“手教诵悉。春节后,我卧病三个多月,幸而治疗及时,骨折处又缝合得好,基本已复原,离开手杖也能步行廿至卅米远。但常患咳嗽,颇以为苦耳。……陈实兄均此不另。”信中说,《黄秋耘文集》四卷将由花城出版社出版。这是他给陈原最后的信。
远在香港的陈实也同受老与病痛的折磨。她退休后以惊人的毅力自学西班牙语,埋头翻译聂鲁达、洛尔迦、博尔赫斯等人的作品。1995年7月,在亲人的陪伴下她到北京与陈原见面叙旧。之后因视力受损几近失明,绝少出门。2000年她发表一组《音画》散文诗,其中《请帖》是阐释贝多芬F大调《浪漫曲》的音乐主题,诗句和意境似在邀请故友前来相见:
这个时候来最好,旅游的人大都走了,再过几天就会完全清净,你会住得舒服。
我的屋子向东南,起得早,可以看见日出,看攀满屋前篱笆的牵牛花一朵一朵绽开,然后沿上山的小路散一会步,有些山边的野花永远自开自落,不为给任何人看,每一朵花都是一次惊喜。
下午我们可以在门廊喝茶,读书,或者去沙滩拾贝壳,或者到堤岸上坐一会,看海听涛,北风起的时候,也许你怕冷,晚上就在炉火旁听音乐、聊天。
……
你会喜欢这种生活的,来吧,来吧。
文字隽永,意境清简,像梦境又像回忆,友人读后应该不忍拒绝这份热情的邀约。可好友都已进入人生的严冬,相聚晤谈已是奢望,用黄秋耘的诗句“感君扶病犹相忆,愧我临风涕泗垂”来比拟更为恰切。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人世间最让人唏嘘的就是知音凋零了。黄秋耘2001年8月6日在广州逝世。陈原闻讯,在商务印书馆作《辞源三主编》的讲座以示悼念。这年9月23日,陈原突发脑溢血卧病不起,2004年11月26日去世。陈实得知消息,以两首词《鹊桥仙》和《调笑令》作为遥祭。
(一)
去君远矣,吾师吾友,七十三年相识。
从今雁杳鱼沉,倩谁报,人间忧戚。梦中曾见,盈盈笑语,觉来无处寻觅。
他日泉下相逢,不须问,今夕何夕。(二)
何处,何处,送我故人归去。
长亭满目皆秋,柳花桥下水流。流水,流水,中有离人清泪。
词作婉约蕴藉,欲说还休,又低回又澄澈,让人感受到深潭无波的沉痛。
陈实2013年7月1日在香港病逝。她说过:“这世界不是永久的居所,每个人早晚都得要离开,早走的与迟走的,说不定终于还会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