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花解语的别样趣味

    阅读时若将自然界植物的真实状态都考虑进去，让花木的美丽、灵动与人物交相辉映，别有一番趣味。

    ■刘永杰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里面提到《红楼梦》，说自《红楼梦》问世，传统的写法就被打破了。比如在《红楼梦》之前关于青年男女谈恋爱的描写，子建文君、潘安红娘、幽会私奔，等等，都是千人一面的脸谱化旧程式。然《红楼梦》中的人物都极具个性，形象非常丰满。像王熙凤出场，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非常高调，说话方式与她的身份和个性很契合。《红楼梦》里面的诗词曲赋大多是曹雪芹原创，不同于四大名著里其他三大名著大多是引用。香菱在学诗的时候，有一个由浅入深的过程。浅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写诗状态，逐步加深以后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写诗状态。曹雪芹根据这个状态为香菱量身定制诗词，这样文中的诗词就与香菱的状态很契合。《红楼梦》里面的修辞非常美！ 宝玉闻见“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描写多细腻！ 黛玉“已摇摇的走了进来”，“摇摇”二字就非灵动。这些修辞与人物形象也非常契合。《红楼梦》里的种种契合，让读者读到了真，感受到美，令人爱不释手。

    刘心武先生在《金陵十二钗花语》的写作中继承了这种契合。比如黛玉抽到“芙蓉”花签，表明她与芙蓉有缘。那么这里的芙蓉对应自然界的什么植物？ 这种植物与黛玉契合在哪？ 自然界有两种植物的花的名字含“芙蓉”：一个是“水芙蓉”，即生长在水中的荷花；一个是“木芙蓉”，生长在陆地上。经过刘先生考证，用“木芙蓉”象征黛玉更合适。一是开花时间约在农历八月——“八月时节，园中池上芙蓉正开”；二是生长地为陆地——“却是个人影从芙蓉花中走出来”（黛玉不大可能从荷花池里走出来）；三是枝干高度可以挂冰鲛縠——“将那诔文即挂于芙蓉枝上”。木芙蓉花期在秋季，常生长在河岸上，属于锦葵科落叶灌木或小乔木，可见以上三点都与木芙蓉的特征相符。这是从植物学方面进行的科学考证，将花签上的“芙蓉”确定为“木芙蓉”，与《红楼梦》文本的细节是契合的。另外，木芙蓉象征纯洁，又名“拒霜花”，与黛玉的批语“风露清愁”是契合的；木芙蓉还有纤细之美，花瓣会随不同的光照在一天中显示出不同颜色，有“三醉芙蓉”之称，这与黛玉的人物形象也是契合的。阅读时若将自然界植物的真实状态都考虑进去，让花木的美丽、灵动与人物形象交相辉映，别有一番趣味。

    以花写人并不稀罕，曹雪芹在《红楼梦》提到那么多花草树木，其象征意味读者或多或少都能体会到。《金陵十二钗花语》的特别之处在于，作者能够围绕几个重要人物，把这些花儿草儿与人物的关系进行系统的归纳和总结，便于读者更加真切地感受到曹雪芹当时创造这些人物时有着何种见识和何样思绪，极大地丰富了我关于《红楼梦》的阅读体验，值得一读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