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及陈寅恪的新收获

    最近有两本关于陈寅恪的新书极受读者欢迎。一本是胡文辉选辑的《陈寅恪语录》（上海文艺出版社）。一本是刘克敌的《陈寅恪和他的世界》（河北教育出版社）。胡文辉和刘克敌是近年研究陈寅恪最有成绩的学者，他们的研究大体代表近年陈寅恪研究的水平。

    陈寅恪的学问和经历是中国现代学术史上最引人注目的时代事件，他的一切言行和举动，均能成为学术史的关注对象。不是所有与他名声相近的史学家都能获得这样的广泛注意，不是所有与他名声相近的史学家都能吸引一般大众的目光，也不是所有专业高深的史学家都能成为大众的偶像。近三十年来，中国史学家的学问及经历成为公共话题的，惟陈寅恪一人而已，史学家的学问和经历，一旦成为公共话题，关于他的一切言行，也将成为汉语的新知识，新知识需要普及，普及须有路径，须有专家引路并指示方向。

    陈寅恪的学术及经历中包含了丰富的时代内容，专业之外的吸引力，自然使他的著述要选择普及形式，使他的经历成为公共话题。陆键东《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普及了陈寅恪的人生，而胡文辉和刘克敌的书则让读者进入他的学术世界。陈寅恪的学术世界有专业性，但更有思想性，他对时代的感受和认识，散落在他的专业学术论文中，如不细读，很难发现，胡文辉和刘克敌的书就是细读的结晶。

    胡文辉关注陈寅恪的一切史料，他对陈著的熟悉程度，使《陈寅恪语录》成为了解陈先生学问的入门必读之书。陈寅恪有自己独立的学术习惯和独特的文体表达方式，对专业研究者来说，读他的书不是问题，或者说，如果能沉浸在陈著的学术之河中，或许还会特别喜欢他的表达方式，但对绝大多数读者来说，因为专业关系，不容易走近陈著的书写体例，而《陈寅恪语录》，可以说为读者解决了这个问题。胡文辉用他熟读陈著的经验，将陈著中的通俗表达及明显观点，用语录的方式分类拣选出来，对普通读者来说，读了《陈寅恪语录》，对陈先生的学问会有一般的了解，这是进入陈寅恪学术世界的第一道门坎。

    刘克敌也是研究陈寅恪的专家，关心陈寅恪的学问和人生三十多年，出版过多种陈寅恪的专书。他对陈寅恪周边朋友与陈的关系极为清楚，凡与陈有过交往的朋友，刘克敌基本梳理得一清二楚。这本《陈寅恪和他的世界》，依然保留他一向关注陈寅恪与朋友关系的学术方向，更有创意的是，他选择了一部分陈寅恪的名文加以释读，这在以往关于陈寅恪研究中是少见的一种方法，也可以说是进入陈寅恪学术世界的指南。释读与原文并列，不但提示原文核心内容，更将原文的深刻与高妙处娓娓道来，让读者能亲近陈著，缩小与陈著的距离，在普及陈寅恪学术中，可以说是一种开创性的方法。因为陈著的经典性质，今后陈寅恪所有专业学术论文似都需要先用这样的方法来讲解，这是为今后研究陈寅恪开了一条新路。

    胡文辉和刘克敌的这两本新书，虽不是专著，但在近年的陈寅恪研究中算是重要收获。《陈寅恪语录》虽形式是古老的语录体，但选择的思路及眼光，却处处体现选者的现代情怀，是与前辈的对话，更是借前辈的思索对应现实状态，虽远却近，虽旧犹新。刘克敌释读陈寅恪论文，言简意赅，新旧史料兼用，阐幽发微，共识新见并存，确是对陈寅恪学术和人生有深切体会的经验之谈。我和二位是多年老友，深知他们对陈寅恪研究用力之勤，用心之深，更喜见二位著述之丰，影响之巨。陈寅恪的学术是时代旗帜，陈寅恪的人生是文化符号，陈寅恪是公共话题，始终充满学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