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美国老牌文学出版商刚刚推出了智利大诗人巴勃罗·聂鲁达(1904-1973)所谓的“足本”自传,便遭到了媒体质疑。
《足本回忆录:增订版》(The Complete Memoirs: Ex⁃panded Edition,下图)厚五百页,6月22日由法勒、施特劳斯和吉鲁公司出版,以“权威版本”自居,声称收入了新近发现的材料,恢复了众多遗失已久的章节。
但三天后,《华尔街日报》便刊登作家和学者东姑·瓦拉达拉江的评论说,他带着兴奋的期待,翻开此书,发现所谓的足本不过是个噱头,用来重新包装和推销这本早在四十四年前便问世的英译本。
文章指出,《足本回忆录》的《编后记》列出了所有增补的内容,却不附页码,免得让读者直接看到新材料。增加的文字共十九段,有的长五六页,有的仅是只言片语。瓦拉达拉江指出了编辑自我吹嘘的一例:“我们现在发表了,第一次发表了下面这句话唯一已知的书面版本:‘我的诗是什么? 我不知道。如果问我的诗我是谁,要更容易。”
瓦拉达拉江说,只有一处文字,因为直接写到了西班牙大诗人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卡的同性恋问题,才真正算是有些价值的。当初,聂鲁达的妻子马蒂尔德·乌鲁蒂亚(1912-1985)之所以在编辑的过程中删掉了这部分相关内容,是因为丈夫生前有过这样的疑问:“公众是否能充分地抛弃偏见,来接受费德里科的同性恋,而不损害他的声望?”她后来说:“我也有类似的疑虑,所以我没把它放进回忆录。”
评论认为,聂鲁达回忆录的原始版本虽然不无虚荣,但写得很美。不过在今天看来,他的行为难免会让人产生某些道德上的疑问。“一个到处拈花惹草的男人,毫不迟疑地利用自己的权力——作为诗人或外交官——把妇女们(她们往往是脆弱的)拉到床上,这该让我们作何感想?”瓦拉达拉江说。
聂鲁达的回忆录原名叫《我承认我活过》(Confieso que he vivido),1974年首次出版。书中记录了他在泰国的鸦片烟馆和英治缅甸的经历、与各种妇女的情史、在锡兰的一次强奸、与切·格瓦拉的对谈、在墨西哥或苏联的旅行、第二共和国和内战期间在西班牙的外交工作,尤其是拯救共和派、无政府主义者和受到佛朗哥政权压迫的人脱离监狱和死刑。最后,他谴责了皮诺切特将军在他去世十二天前发动的军事政变。
他回忆在科伦坡当领事期间,遇到过一个每天清晨为他倒马桶的泰米尔妇女,“像一尊会走路的黑色雕像”。他强奸她时,“她始终无动于衷地睁着眼(林光译文)。她很好地蔑视了我。这种事没有再发生过(刘京胜译文)。”
时代变了。聂鲁达夫妇当时为洛尔卡着想,但那些事已不再是污点。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旧史会变成劣迹。2018年,智利官方准备用他的名字重新命名首都圣地亚哥的机场,结果遭到了进步阵营的反对。
刘京胜译《我曾历尽沧桑:聂鲁达回忆录》由漓江出版社出版于1992年。
(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