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用文学预测战乱，拯救百万生命

    2017年夏天，德国图宾根大学的一些学者开始与联邦国防军合作，投入卡珊德拉计划的研究。他们不是科学家或政治分析家，也不是人工智能专家，而是文学评论家。领导他们的是七十四岁的图大比较文学教授于尔根·韦特海默（JürgenWertheimer）。

    卡珊德拉是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公主、太阳神阿波罗的祭司和先知，预言了特洛伊战争、赫克托耳之死和决定命运的木马屠城。此项卡珊德拉计划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让德国国防部利用文学作品，预知即将发生的内战和人道主义灾难。

    在神话里，没人相信卡珊德拉的预言。相反，她一再遭到忽视、嘲笑和监禁，最后被阿伽门农的妻子克吕泰涅斯特拉杀害。

    韦特海默说，小说家是现代的卡珊德拉，“一直说出真相，从来无人当真”。好作家有一种“感觉天赋”，使文学有能力传达社会趋势和大众情绪，尤其是政治家不愿讨论的冲突倾向，直到越来越深的积怨突然爆发。

    《卫报》6月26日报道，韦特海默最喜爱的例子是东德大作家克丽斯塔·沃尔夫（ChristaWolf）。她在1983年出版的小说《卡珊德拉》，是以第一人称对希腊神话的重述。沃尔夫这样描写卡珊德拉预言能力的由来：

    在这时候我对于人们来说并不是不可认识的，他们对我很了解，我是什么人他们已确定无疑：预言家和圆梦者。一个审理机构。当他们对前途有展望时，或者当他们无能为力一筹莫展时，他们就来找我。波吕克塞娜，我亲爱的姐姐，首先开始这样做的，紧跟她的有她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整个特洛伊都在做梦，人们都把做的梦告诉我。

    （包智星和孙坤荣译文）

    韦特海默认为，如果各国政府能学会把小说当作一种文学地震仪来阅读，也许就能识别出哪些冲突即将演变成突发的暴力事件，并及时进行干预，以挽救数百万人的生命。

    2014年12月，他给时任国防部长乌尔苏拉·冯德莱恩写了一封信，提请她注意尼日利亚北部的原教旨主义组织博科哈拉姆（其名称意为“禁止接受西式教育”）。该组织攻击学校，焚烧图书馆。韦特海默写道，武装冲突通常以言论战为先导，因此也可以用言论来预防。

    冯德莱恩虽未亲自回信，但转年春天，国防部政治局开始邀请韦特海默参加会议，并在两年后委托他启动卡珊德拉计划，以验证用文学建立“预警系统”的思路。到夏天时，韦特海默已组建起一个文学小团队，其中有硕士生弗洛里安·罗格和和博士生伊莎贝尔·霍尔茨。在他们每周开会的房间里，张挂着巨大的军事地图，摆放着一排又一排来自尼日利亚、阿尔及利亚和科索沃的文学作品。

    在战争预测的阵地上，遍布着秘密特工、间谍卫星和人工智能，韦特海默的文学小组绝对是其中的异类。他们从低效的读书和分析作品背景开始，很快转向更为高效的方式——直接向相关地区的作家和评论家求助。包括诺贝尔奖得主沃莱·索因卡（WoleSoyinka）在内的多位尼日利亚作家提供了帮助。

    初步成果得到了国防部的认可。评估表明，卡珊德拉计划的表现超过了另一家以数据模型为基础的研究所。韦特海默的团队已经能做到提前一年或一年半发出预警。现在，他们正力争提前五到七年记录下可疑的扰动。国防部加拨了两年预算，希望他们以时间顺序，为中东和非洲的危机地区，绘制出暴力语言上升趁势的文学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