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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12月16日 星期三

    枕边书系列之40

    陈剑晖谈枕边书

    主持:宋庄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12月16日   03 版)

        您喜欢什么样的枕边书?

        陈剑晖:我喜欢的枕边书,一般来说要好读,有趣味和格调,同时文笔要好,且有一定的思想含量。比如《史记》,丹麦文学史家勃兰兑斯的《十九世纪文学主潮》这一类。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阅历的丰富,枕边书也在不断变化。中学时期,我的枕边书是《三侠五义》《东周列国志》。那时也很喜欢读《谁是最可爱的人》《依依惜别的深情》这一类抗美援朝题材的作品。此外,还喜欢读《苦菜花》《战斗的青春》。记得当年我老家有一个小阁楼,我经常在小阁楼读这些作品,有时读得入迷,连午饭也忘记吃了。我还记得读《战斗的青春》时,看到书中的主要人物李铁被冤枉为叛徒,后来因误解消除而重获同志们信任的情节,竟感动得泪流满脸,那时读书真是既投入又真诚啊!

        可惜现在已找不到这种感觉了。海南上山下乡时期,我的枕边书是王力的《中国现代语法》和《李希凡文学评论》,那时生产队没电灯,我就在橡胶林中搭起一个简易窝棚,在马灯下津津有味读王力和李希凡的书。大学时代,我喜欢的枕边书是《约翰·克利斯朵夫》《别林斯基选集》《十九世纪文学主潮》。我特别沉迷他们批评的气势、激情、生命投入和文采。现在的枕边书是《史记》《庄子》《野草》,以及《史铁生散文选》《山南水北》《心灵史》。

        枕边书对您来说是不可缺少的吗?

        陈剑晖:的确如此。任何一个有点人生追求,希望提升自己的人,总是离不开枕边书的滋养。就我来说,如果没有《约翰·克利斯朵夫》《十九世纪文学主潮》《野草》《史铁生散文选》《史记》《庄子》终生相伴,我的人生可能会改变方向,不会成为一个以文学评论为业的人。

        您最喜欢哪一类文学类型?

        陈剑晖:我最喜欢《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野草》《我与地坛》《心灵史》这一类文学作品。它们呈现出了一个时代的画卷,写出了民族的心史和灵魂,也写出了人性的深度和广度。我也欣赏韩少功的《马桥辞典》、周晓枫的《我的身体是个仙境》等带有探索性的文学类型。他们在文体上的革命意义重大。过去我们过于注重作品的题材和内容,对文体的探索不够重视。其实,文体是文学最为直观的表现,也是作家心智的外化形式。文学观念的变迁往往表现为文体的变迁,文学革命离不开文体的革命。所以,对韩少功、周晓枫这一类在文体上有所突破的作品,我总是心存敬意,并时时有评论、研究他们的冲动。

        您有什么样的阅读习惯?会记笔记吗?

        陈剑晖:我喜欢上午写作,下午阅读。一般是边读边在书页两旁或天头地角空白处做点评,或写下一些想法,若要对此书作评论,将这些点评和想法串联起来,加以整合,往往就可成篇。

        您曾著有《论新的批评群体》,能否谈谈“新的批评群体”有何特点?命名这样一个群体,是否要做大量的阅读?能概括一下您的研究和阅读特点吗?

        陈剑晖:上世纪80年代是一个意气风发、令人怀念的时代,也是文学批评的黄金时期,是作家与批评家良性互动,共荣共振的时期。那时涌现出了很多优秀的批评家,如陈思和、丁帆、王晓明、季红真、黄子平、吴亮、许子东、南帆、程德培,等等,他们以不同于前辈的批评立场,以自由开放的心态,写下了一大批激情飞扬的文章,有效地推动了80年代的文学创作。这个“新的批评群体”的特点是富于自由气息和青春激情,注重审美和文本分析,有感情和生命的投入,有对文学的爱与知。因此他们的批评是“介入的”、有温度的,这与当下大量冷冰冰的文学批评是不同的。而为了准确把握这一批评群体的特点和批评指向,我几乎通读了他们的文章和著作。这篇文章发表于《当代文学思潮》,后来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

        《论心态小说的兴起及发展趋势》获首届广东省文学评论奖。为从事“心态小说”的研究,您是否也阅读了大量相关作品?在阅读方面您有怎样的心得体会?

        陈剑晖:感谢您翻出了这篇旧作。此文原发于不太著名的学术刊物《齐鲁学刊》,发表后也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因为此前,我们的文学创作比较重视“外部世界”的反映,而对人的“内部世界”的描写则不够重视。我在读了王蒙、茹志鹃、张抗抗等作家的小说后,感到他们特别注重对人的“心态”的描写与挖掘,于是凝炼出一个新的概念。这个命名获得了一些作家的认可,比如王蒙、张抗抗就多次提到“心态小说”这个词。

        您常常重温读过的书吗?反复重读的书有哪些?

        陈剑晖:我会反复重温曾经读过的书。比如《史记》《庄子》《十九世纪文学主潮》《野草》《史铁生散文选》等。特别是《我与地坛》这篇散文,读了不下20次,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读一读,读史铁生对生命的理解,读他对死亡和苦难的理解,读他的坚韧、宽容与悲观中的乐观主义,真是常读常新,每一次阅读都有新的感悟与体会。在我看来,《我与地坛》不仅是我真正的枕边书,也是20世纪继鲁迅的《野草》之后,最为杰出的散文。

        在您读过的作品中,有发现被严重忽视或低估的吗?陈剑晖:韩少功的散文集《山南水北》。

        什么书改变了您的人生,您读这本书的时候多大,它改变了什么?

        陈剑晖:《约翰·克利斯朵夫》。读这本书的时候23岁。它让我懂得了人要有理想和信念,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或挫折,都要坚定地走下去,不懈追求你确定的人生目标。

        您会为学生推荐书吗?

        陈剑晖:我会经常为学生推荐一些书。如卡西尔的《人论》、黑格尔的《美学》、汤因比的《历史研究》、勃兰兑斯的《十九世纪文学主潮》,以及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龙应台的《目送》、齐邦媛的《巨流河》,还有史铁生、韩少功、贾平凹的散文。

        您有没有崇拜的作家或学者?

        陈剑晖:崇拜的作家是苏东坡。他有天纵之才,且通达、洒脱、亲和、宽容,既有悲天悯人之心,又有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我崇拜的学者是孙绍振。他已经84岁高龄,仍保有学术的理想、信仰和雄心,且依然文思泉涌、举重若轻,动不动就写出几万字的文章。他的文本细读,在国内应属一流。在小说、诗歌、散文与幽默等领域,他的研究可谓独树一帜,成就卓著。

        您的私人藏书有什么特点吗?什么书是您一直想读却还没开始的?

        陈剑晖:我的私人藏书较杂,谈不上有什么特点。较多的是散文集和散文研究方面的书。

        所有您见过的作家中,对谁的印象最为深刻?

        陈剑晖:印象最为深刻的应是韩少功。我在海南工作时与他共事多年,他是作协主席,我是兼职副主席,接触机会较多。在我看来,韩少功是当代作家中的智者。他既入世又出世;有傲骨而无傲气;他大智若愚,平易谦和,一切都得失随缘,得不足喜,失不足忧;他看透现实,但看透中又有坚守和进取。这实在是一个“尽人事,顺天意”,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我十分佩服。

        如果您有机会见到一位作家,在世的或已故的,您想见到谁?您希望从这位作家那里知道什么?您曾经给他写过信吗?

        陈剑晖:我希望见到苏东坡。尽管我没有给他写过信,但我希望从他那里学习到通达洒脱、得失随缘的生活态度和人生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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