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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09月09日 星期三

    海明威和凯鲁亚克的语言风格和主题相似性

    田恬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09月09日   20 版)

        欧内斯特·海明威和杰克·凯鲁亚克这两位作家似乎没有多少共同之处。他们根据自己真实的经历,在小说中运用不同的风格来表达不同的内容。然而,这两位作者有一个相同点:他们都致力于呈现他们最真实的感知。另一个相似之处是,两位作者都在他们的小说中表达了信仰的危机,一个更多地描述了如何寻找信仰,而另一个则描述了信仰的丧失。此外,小说内容的不同也留出了研究一些生活因素不同描写的空间,比如如何刻画青春、爱和暴力,以及这两位作家如何结合时代特点进行描写。这给予我们一个观察美国20世纪两代人,迷茫的一代和垮掉的一代的视角。为了进行有效的比较,本文将着重讨论海明威的《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和凯鲁亚克的《在路上》《达摩流浪者》。

        一、写作风格

        首先,海明威的作品以其极简的风格脱颖而出,通过看似简单而具体的细节来传达复杂的情感状态。他通过累积简单陈述句或复合陈述句,来模仿现实生活。例如,在《太阳照常升起》中,当叙述者遇到他不愿交流的,与女友布雷特的关系的主题时,他会用直白冷淡的话语说“我已经不再往心里去了”,“不过我很不愿意谈起这件事”,并去睡觉。然而,当凯鲁亚克笔下的人物遇到他讨厌的事情时,他会“在讲述自己讨厌的事情时,眼中涌出怒火;当他突然高兴起来时,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喜悦的光芒。每一块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相比之下,凯鲁亚克的语言风格巧妙地捕捉了爵士音乐的韵律和激动的情绪,构成了经验的流动,在语句中使用了一系列关于动作描写的词语。

        这两种不同的风格适用于两个作家笔下不同的内容,因为海明威无法在过于强烈、激动的情绪下表达痛苦和逃避,凯鲁亚克也无法用简短、令人舒适的回答来描述一个总是精力充沛、积极向上、战胜悲伤的人物。凯鲁亚克的文字流畅激昂得像即兴创作的爵士音乐一样,而海明威则像用单音敲鼓,在他的字里行间敲打出我们最细微的不适之处和逃避情绪。

        二、感觉

        海明威写作简明扼要的目的之一就是“让读者直接感受到这种情感——不是被告知,而是亲身参与其中。他认为,产生这种效果的最好方法,就是按照恰当的顺序,准确地写下那些能唤起他记忆中那种情感的景象、声音、触觉、味道和气味。然后,在不添加任何评论,也不言明他或他的主人公曾经害怕、悲伤或生气的情况下,他就能让读者感受到他自己的情感”。

        瞬时的感受和互动主导了海明威的很多小说,比如《永别了,武器》。这本书从第一人称的视角,讲述了一战的主人公弗雷德里克·亨利,一名意大利军队救护部队的美国中尉的战争生活。对亨利被狂轰滥炸时的感受的生动描述为海明威文字的真实性提供了证据。“地面已被炸裂,有一块炸裂的木椽就在我头前。我头一颤动,听见有人在哭。我以为有人在哀叫。我想动,但是动不了。我听见对岸和沿河河岸上的机枪声和步枪声。有一声响亮的溅水声,我看见一些照明弹在往上升,接着炸裂了,一片白光在天上飘浮着,火箭也射上去了,还听见炸弹声,这一切都是一刹间的事。”这个角色向我们展示了他对周围环境、景象和声音的超然观察,并暗示了当攻击继续在他周围进行时,他是如何无助地陷入了困境。读者在这个并不浪漫化的叙述中,真实地见证这个事件。整个画面非常疯狂,但作者并没有给出一个整体的视角,只是选取了一些物体来描述:一片破碎的木头,一些人高声哭喊的声音和武器攻击的声音。这样的物品组合展示了士兵移动中不同感官产生的观察,以及他是如何看到周围一些随机的物体,内心仍然深深地被爆炸的炸弹和突然爆发的战争所震撼。

        三、音乐与动作

        《在路上》是凯鲁亚克的著名著作之一。这本书讲述了几个年轻人穿越美国和墨西哥的公路旅行的经历,以及旅途中对精神追求的重新评估。

        凯鲁亚克在描述主角迪安·莫里亚蒂对音乐家罗洛·格雷布演奏的爵士音乐的反应时这样写道:“他像一只大蜘蛛在街上爬行。他的眼睛里迸出了兴奋的光芒,发出阵阵恶魔般的光芒。他在痉挛性的狂喜中转动着脖子。他口齿不清,他扭动,他摔倒,他呻吟,他哀号,他绝望地倒在地上。他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对生活太兴奋了。”凯鲁亚克曾说过,爵士乐强有力的旋律是他自发式写作风格的灵感来源。因此,这个选段中的人物表现了他是如何因为爵士音乐极度兴奋,甚至疯狂,并由衷地钦佩表演者。凯鲁亚克生动地刻画了“扭动”“摔倒”“呻吟”“嚎叫”等一系列动作,而他笔下的人物也随着音乐的节拍重复“是的”,这是对音乐带给他的一种狂喜状态的肯定。该段落的流畅也和音乐有相似之处,句子激动地继续着,没有停顿的空间。一种疯狂与兴奋从纸上迸发出来,而凯鲁亚克也把这种感觉表达得比他在现实生活中所实际感受到的还要极端。

        四、对于精神性的描述

        《在路上》中的人物也表现出了另一种对现实生活的漫不经心和超然。在快节奏的生活中,他们更看重当下的快乐,而不是无聊的生活琐事。

        一个证据就是角色萨尔和迪恩对死亡的漫不经心和浪漫化态度。“当然,我现在回想起来,那只不过是死,死亡必定在我们到达天国之前赶上我们。我们活着的时候渴望的东西,使我们叹息、呻吟、经历各种甜蜜的厌恶的东西,可能是我们在母亲的子宫经历过的、惟有在死亡中才能重现的某种遗忘的狂喜(尽管我们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有谁愿意死呢?在纷至沓来的事件中,我心底深处始终想着这件事。我告诉了迪安,他马上认识到那只不过是对纯死亡的简单的向往;由于我们大家都不会活第二次,他当然同它毫无关系,我同意他的看法。”对萨尔来说,死亡是“某种遗忘的狂喜”,是一种生死循环中的喜悦。这是一种抒情的观点,表明了他们是如何享受当下的生活,所以死亡也不再显得可怕。一长段关于死亡的思考结束于迪恩对这种感觉的重新认识,即对纯粹死亡的单纯渴望,以及他们如何与死亡无关。凯鲁亚克向我们暗示,书中人物不会把死亡看作是一种威胁,更愿意关注当下的生活,而不是这个遥远的事件。这是一种对死亡和轮回的纯粹精神性观念的展示,也参考了垮掉的一代之后陷入痴迷的禅宗和其他宗教的理念。

        凯鲁亚克并没有直接指向死亡的真实情况,而是模糊了对死亡的描述,以避免发现这种痛苦的事情带来的思想上的负担。但对海明威来说,在经历了残酷的战争和见证年轻士兵的死亡之后,死亡是没有浪漫色彩的,也没有精神意义。在他的书中,死亡往往是一个无法抵抗的事实,尸体会是一个舒服地躺着的人,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或者像是病房里的一尊雕像。在海明威笔下的人物的死亡背后,没有什么抒情的、诗意的或精神上的知识可以让人轻松地讨论。

        五、诗歌与感觉

        《达摩流浪者》是凯鲁亚克写的另一部小说。这本书讲述了他的禅行经历和旅途中的其他遭遇。书中,一种狂喜的感觉在诗人朗读他的作品的那一刻被传达了出来,那是在著名的嚎叫派诗人的集会上:“去你的!唱起了郊狼,然后跑掉了!贾菲向杰出的观众读道,这使他们高兴地嚎叫起来,这感受是如此的纯净,去你的这一个肮脏的词汇,也被纯净地表达出来……我喜欢他的认真,强壮和仁慈的希望,而其他诗人都太陷入精致的唯美主义,或者有太歇斯底里和愤世嫉俗的希望,或者过于抽象和宅,或者太政治、或者像考夫林一样太难以理解……”选段中人物对诗人的真诚、纯洁以及他的诗歌所激起的轰动气氛表示赞赏,并批评了其他沉浸于唯美主义或具有愤世嫉俗、过于接近政治或过于抽象等特点的诗人。作者之所以这样说,可能是因为这也是他个人对诗歌的观念和评价。他认为其他诗人不够真实,并把自己定位为一个纯粹的,能够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的诗人。当诗人在诗歌中提到土著居民(这片土地上的第一批居民)和郊狼等野生动物时,这种特质会使原本淫秽的词语更加纯净。

        如果使用一句脏话可以产生真实的效果,那它就是“纯净”的,就像海明威的语言一样。诗人把“肮脏”的部分过滤掉,经过数次修改,使一只欢快的郊狼在这首诗里唱的“去你的”成为了唯一需要的描述。

        六、绝望

        在海明威平淡忧郁的叙述和凯鲁亚克表面狂喜的描写下,传达着绝望和意义的丧失。

        在《太阳照常升起》中,当罗伯特·科恩提出去美国旅行的建议时,叙述者回答道:“听我进一言,罗伯特。到哪个国家去都不顶用。我这是经验之谈。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你做不到自我解脱。毫无用处。”在看到死亡像闪电一样在战场上发生的时候,旅行不再能弥补这些人巨大的精神损失。在他们返回故土,遇到消费主义盛行的社会时,这些人遭遇了巨大的反差,并且对他们应该如何继续生活产生了含混不清的态度。

        在《在路上》中一个少有的理性的时刻,也产生了类似的反应。书中的萨尔将他们愉快的旅行生活总结为“我们在这个该死的夜晚走过的毫无意义的,梦魇似的道路。这一切都在既没有结束、也没有开始的空虚之中。可悲的无知的形式。”虽然书中的人物不愿意融入正常的中产阶级生活,但他们在美国和墨西哥肆意的旅行中,也并没有找到信仰和真正的自由,却仍然沉溺其中。

        一个更有力的描述应是“你浪迹天涯,已经和土地失去了联系。你变得矫揉造作。冒牌的欧洲道德观葬送了你。你嗜酒如命,脑子里净想些跟性有关的事情。你不务实事,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和人聊天。你是一个浮萍,就知道泡咖啡馆,明白吗?”在《太阳照常升起》中,这个人物列出了主要角色的每一项罪行,而不是抽象地指向疯狂和空虚。虽然贯穿全书的是人物的脆弱,但这句话却表现了他们的力量和绝望。压倒性的事实被叙述出来,但这也不能再打败这些人了,所以他们又回到了欧洲的旅行。多年后的《在路上》中,萨尔和迪安·莫里亚蒂则是因为无知和无聊的驱使开始在美国旅行,两种不同的动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在时空上有差异,但这些人物其实都是这片土地上的“外来者”,带着内心深处的绝望旅行,或者在前方的旅程中被绝望笼罩。

        七、结论

        比较这两位伟大的美国作家的目的,是要找出他们形成如此独特的写作风格的原因,以及他们在描写人物情绪时的选择,如抑郁、忧郁或过度兴奋。他们所叙述的感觉、音乐、动作、诗歌、精神和情感的不同是他们对真实生活的独特感知的表现。同时,我们也可以在这些描述中找到相似之处和可以产生共鸣的地方,这样人们就可以更好地理解为什么1920年代和1960年代的年轻作家会以这样的方式生活、写作。海明威和凯鲁亚克都成功地——尽管不是自愿地——引领了后面的几代人追随他们,解读他们的思想。尽管现在的政治和社会环境与当时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他们的精神在本世纪仍有重要的启示。对他们为何要反抗传统和一致性的探究也在提醒我们,我们现在渴望挑战和创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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