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岁的荷兰青年玛丽克·卢卡斯·赖内费尔特(MariekeLucasRijneveld)以所著长篇小说处女作《夜晚是不安的》(Deavondisongemak)的英译本(TheDis⁃comfortofEvening),接连战胜了法国大作家米歇尔·韦勒贝克和日本名作家小川洋子等一众竞争者,于上周获得了延迟一百天颁出的2020年国际布克奖。
通过视频致答谢辞时,赖内费尔特说,她“骄傲得像一头有七只乳房的母牛”。
我们没看到有哪家英文媒体解释这句话的含义。但赖内费尔特实际上在这里套用了一句荷兰俗语:“骄傲得像一只有七条阳具的猴子”。
在日常生活中,群众一般只用简化的“猴傲”(apetrots),表示十分骄傲。如荷兰报纸体育版的标题:“弗伦基(·德荣)的父亲仍然为儿子感到猴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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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傲的赖内费尔特是国际布克奖历史上最年轻的得主,也是获得该奖的首位荷兰人。《人民报》兴奋地写道,真没想到,多年来为我国在世界文学版图上争得一席之地的,竟然不是那几个满脸皱纹的老男人,而是一个面皮光光的小青年。
1991年4月20日,赖内费尔特生于尼乌文代克,乃新教农民子弟,天生女体,但从小自认既男且女,并幻想出一个男生卢卡斯,朝夕相伴。高中时,她因假小子相饱受欺凌,一度换回女生面貌,十九岁赴乌得勒支,重返男妆,并自加男中名卢卡斯,和女教名玛丽克——玛丽亚的荷兰语变体——并列,而后前往首都阿姆斯特丹,学习写作,2015年以诗人身份出道,立时成为文坛新星。
《夜晚是不安的》厚二百五十六页,在荷兰和比利时卖出了八万册,并已译入二十一个国家。
小说主人公和叙事者是十岁女孩亚丝·米尔德,生活在世纪之交的荷兰农庄,因为害怕父亲喂肥她的宠物兔并在圣诞节吃掉,便暗中和上帝立约,让他老人家带走哥哥马蒂斯,留下兔子。没多久,马蒂斯就在溜冰时死于意外。
悲伤带来心理重创,米尔德家分崩离析,口蹄疫又袭击了农庄,孩子们心爱的奶牛惨遭屠宰,母亲抑郁厌食,另一个哥哥开始虐杀动物。亚丝越来越相信地窖里藏着犹太人,而她在冥冥之中和希特勒建立起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和他生日相同,都是4月20日。他也爱做白日梦,也失去过兄弟。他四岁时也曾坠入冰窟,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恶魔获救了,她的小哥哥却在冰下死于非命,像家里的奶牛,没做任何错事,还是必须去死。她模仿照片上的希特勒,在镜前把自己男孩样的头发梳向一侧,也给妹妹涂上小黑胡子。在她的世界里,他是专横的上帝。也许她要用他为自己减负,也许她要用他杀死悲伤。儿童的心理很难说得清。“小饼干有两面:一面是巧克力,另一面是姜饼。我也有两面,我既是希特勒,也是犹太人,既善良又邪恶。”
宗教枷锁、性耻辱和道德重负像三座大山,压迫着面临性发育的农村儿童。越来越多令人不安的、残忍的场面出现了。但这一切,若是透过无知少女好奇、生动而又不知回避的眼光,岂不是还要揪心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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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布克奖是世界上少有的真正尊重翻译家、真正爱护翻译家的大文学奖。它不仅称译者为联合获奖者,让译者和作者同时登台领奖,严格要求并置作者和译者的玉照,还让他们平分奖金,就连所获的透明大奖牌,都是一人一个,尺寸上不差分毫。
今年,由于新冠肺炎的威胁,赖内费尔特没有亲身出席伦敦的颁奖典礼。
她与其四十八岁的英国译者米歇尔·哈奇森(MicheleHutchison)分享了五万英镑(约合人民币四十六万元)的奖金。
但《人民报》指出,哈奇森的译本为不解荷兰风情的英文读者着想,对原文作了大量的变通。比如,骠骑兵色拉成了“俄国色拉”,《圣克拉斯新闻联播》成了“前圣诞节秀”。更可惜的是,英文版径自删掉了书中的一些笑话。不仅仅因为普通英人难以理解,而更多是由于担心,在今天动辄得咎的大气候下,它们可能会对某些敏感的群体造成冒犯。
“因为出版商不想让读者感到‘不安’。”赖内费尔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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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勒贝克去年轰动法国的“黄马甲小说”《血清素》(Sérotonine)入围了今年国际布克奖的复评名单,但在十三进六阶段便早早落马,未能进入决选。
这是该奖由作家奖改制为作品奖后第五次颁奖,也是由布克国际奖更名国际布克奖后首次颁奖。
此前,韩国人韩江的《素食主义者》、以色列人大卫·格罗斯曼的《一匹马走进酒吧》、波兰人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逃亡者》和阿曼人朱卡·哈尔西的《天体》先后获奖。
作为作家终身成就奖的布克国际奖只存活了十年,留下六位大名鼎鼎的获奖者:阿尔巴尼亚的伊斯梅尔·卡达雷(2005年获奖)、尼日利亚的钦瓦·阿切贝(2007)、加拿大的艾丽斯·芒罗(2009)、美国的菲利普·罗思(2011)和莉迪亚·戴维斯(2013),以及匈牙利的克劳斯瑙霍尔考伊·拉斯洛(2015)。
此后,两年一届的布克国际奖与每年颁奖、价值一万英镑的独立报外国小说奖合并,变身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