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母亲是盖娅还是美狄亚？

    想象这样一幅画面：大漠莽莽，漫天黄沙，人们为了即将枯竭的资源绝望地相互追逐、撕扯，仿佛在下一秒就将被飞扬的沙石吞没，只留下歇斯底里的呼救声在咆哮的狂风中渐渐淡去……

    可以庆幸，这一场看似遥不可及的末日冒险只是发生在电影《疯狂的麦克斯》(MadMax)中。在电影散场的那一刻，我们得以带着“劫后余生”的满足感回到温暖的现实。然而，这样骇人的场景真的永远只存在于虚构的艺术作品中吗？至少在《美狄亚假说》的作者彼得·沃德（PeterWard）看来，这场末日的冒险正不知不觉地离我们越来越近，而这一次，人类将不再有机会等到电影散场、灯光亮起的那一刻。

    作为一位专注于研究大规模物种灭绝事件的著名古生物学家和天体生物学家，沃德在《美狄亚假说》中运用生动的例子和详实的数据，有条不紊地将一幅阴暗、冷酷的生命画卷缓缓展开，带领我们以全新的角度再次审视地球生命的历史。在缜密的分析和科学的论证中，沃德将一个生物量和生物多样性直线下滑的地球展现在我们眼前。他在本书中首次大胆提出的“美狄亚假说”，就如同平地里的一声惊雷，令人不寒而栗。

    “美狄亚假说”，取名自古希腊神话中的经典形象“美狄亚”，它的对立面便是当今在学界已颇具影响力的“盖亚假说”。“盖亚”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母，她创造了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盖亚假说”主张，大自然和生命能够自主调节并改善地球环境，延长地球和生物圈的寿命。可以想见，人们也乐于接受大自然这一慈母形象：不论孩子多么顽皮，闯了多少祸，大自然母亲都会温柔地出面替他收拾好残局。

    和象征着光明和希望的“盖亚”不同，在神话故事中，“美狄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用沃德的话来说，她是“史上最糟糕的母亲”。在沃德眼中，大自然母亲根本不是“盖亚”那样的慈母，她的真面目是像谋害自己亲生骨肉的恶母“美狄亚”那样，不仅创造生命，更带来破坏和灭绝，最终亲手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地球生命过早地毁灭。

    《美狄亚假说》中，沃德对多位科学家关于地球生物量的模型预测结果进行了精彩的解构，由全新的视角得出了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结论：我们的地球早已进入了老年期。沃德对模型结果的分析告诉我们，纵观整个地球历史，正是生命导致了二氧化碳水平的长期下降，一次次导致地球物种在灭绝的边缘徘徊，从而造成地球生物多样性和生物量随时间推移的逐渐降低，以及全球生产力的大幅下降。生命，扮演的正是“美狄亚”的角色，不断减少更多生命生存的机会，终有一天，会带来生物圈的末日和自身的终结。

    沃德的惊世预言不禁让我思考，这幅绮丽的地球历史画卷背后，或许一直暗藏着杀机，其中的每个物种生来就在试图成为星球的主宰，而罔顾其他生命的死活。从23亿年前的雪球地球事件，到几亿年前的微生物大灭绝，再到如今愈加频发的海洋富营养化事件，生命破坏地球环境平衡又遭环境条件“反噬”的例子屡见不鲜，这些都是生命对资源的过度消耗所造成的结果。如此往复，生命的整体效应必然会不断地降低地球作为宜居星球的寿命，生物圈也将在生命无休止的索取中一步步走向崩溃。当那一天到来，地球生命是否还有机会像曾经那样，从再一次的大规模物种灭绝中焕发新生？我想，没有人会愿意让这样的假想照进现实。

    当然，是不是真如《美狄亚假说》预言的那样，包括人类在内的生命正不可避免地使地球沦为绝境，并最终会亲手将所有物种推向毁灭的深渊？是不是真像沃德所说，“留给人类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每个人会有不同的答案。但作为地球上目前唯一既掌握知识又具有忧患意识的物种，我们也许都能理解沃德借本书敲响的警钟——“人类不仅是重要的成功物种，也是生命从自己手中完成自我救赎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