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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05月27日 星期三

    韩少功、张炜、冯骥才:名作家谈网络时代的挑战

    夏琪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05月27日   17 版)

        韩少功:梨子的滋味

        作家韩少功认为,通信技术对我们的时空感觉改变最大。我们经常不知道邻居是谁,甚至连亲人都疏远,但地球那一方的某个人可能从早到晚都在和自己密集联系。一方面,是互联网促进全球化,不光中国的孩子追韩剧、美剧,好多国外人也在追中国的网络小说。另一方面,互联网也催生“逆全球化”的强大力量。比如以前很多国人移居海外后,特别想融入当地主流文化,学外语、交外国朋友、建立当地人脉,好发展自己的事业。倒是现在有了微信,成天活在同胞、老乡的圈子里。“我有一个在美国生活了几十年的亲戚,现在每天发十几条湖南的消息,比我还像湖南人。”

        在谈到新科技对知识的影响时,韩少功谈到,互联网等新工具使我们学习越来越方便,知识越来越多,据说将来可用纳米材料做成超微芯片,直接植入人体,省去我们的潜心苦读,省去所有的学校。但也并不全是好消息。比如我们很多知识都是来自屏幕,很多人是屏幕面前长大的一代,脱离社会、脱离实践的时间越来越长。以前中学毕业就是知识分子,可以开始工作。现在呢,从幼儿班开始,三十多岁还是博士后,几乎半辈子在校园里。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必须尝一口梨子。但是现在“梨子的滋味”都产生于书本和屏幕,用100本书产生第101本书,从1000G文件产生第1001G文件,“知道分子”满天下。知识的碎片化、复制化让人担忧。记者、作家、学者在这一过程中都各得其利,但这对社会有什么好处?是不是反而伏下了某种风险?

        张炜:多重的覆盖

        网络时代对艺术的发展是促进还是消减?网络时代是否更有利于李白、杜甫们的产生呢?作家张炜的回答是:这是一个技术至上的时代,外加一个物质商业时代,做一个艺术的守护者和发现者更难。就艺术而言,过度的传播力还不如没有,因为在媒体极为落后原始的时代,既有时空的隔绝,又会有独立安然的成长。而现在是相互扰乱,是交织和覆盖——不是一般的覆盖,而是千万重的覆盖,最后动用千军万马都无法挖掘和寻找那点艺术和精神的真金。商业利益一旦介入了艺术操作,就会造成更可怕的后果,艺术受众将面临铺天盖地的广告轰炸和舆论引导,以及无所不用其极的——欺骗。

        “网络时代的坏处是覆盖,好处是提供更民主、更公平的平台。网络时代更是文化平均主义的时代。”张炜说,这样一个时代,如果恰好遭逢一群原本就缺乏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就会加倍放大其坏处。就文学来说,参与者没有理性,人云亦云,群起效仿,很有可能发展成为另一种专制和褊狭。”

        他表示,这些泡沫再通过发达的媒体不停地传播,纵横交织,结果就把真正深邃的知识变成极简单和极通俗的皮毛,有时还会变成片面可笑和似是而非的东西。文化延续的系统中有一些核心的部分,在这个过程中会首先被省略和删除掉。所以媒体时代,网络数字传播特别发达的时代,并不是一个文化传承的好时代,而恰恰是文化流逝和快速崩溃的时代。这期间因为丧失了卓越个体的精神和思想的导引,文化迅速走入了庸俗化和浅薄化,变成了泡沫。

        他说,网络时代严重破坏了精英的身份,扫荡和搅除了文化的层次,以最快的速度将知识平面化、共识化和浅薄化。这种滑落的结果是极其不幸的。而人们觉得在李白和杜甫的时代,没有现代传媒,知识人生活起来多么别扭和不便,却没有想到这种闭塞环境的另一些好处,没有想到这种环境给人的恩惠。那时的诗人没有今天这么多打扰,平时只能是孤独和隔离,即使是一对文坛好友,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动不动就厮混在一起,只可能因为某种机缘才能相聚几日,但一别就成天涯。可也就是这种清寂和独立,才使他们的写作更加具有了原创性,有了个人的思悟品质。

        “从写作的环境谈到一个时期的艺术,再到对艺术的理解和感悟,让人不由得去想:在一个嘈杂到不能再嘈杂的网络时代,我们还能够理解那样一些特异的心境,稍稍地进入他们的个人世界吗?对李白和杜甫,我们除了说一些被千百人无数次重复过的话语,还会拥有自己稍稍不同的个人感受吗?”张炜说,如果一个人还需要保有一点对问题的清晰判断力、一种发言和对话的权利和资格,那也只好规避一下喧哗的传媒。

        冯骥才:书房的革命

        在网络时代,书房的信件明显少了。读者也不再写信,而是化为网友在关于你的消息后边留言,自然也没了深度交流。无论是点赞还是吐槽,都带着某些消费特征。电脑使写作快捷方便,并成倍地提速。作家冯骥才有点疑惑:这种提速会不会使书房成了办公房,异化了书房生活的韵致?电脑写作涌入书房,新一代写作人突然没有纸质的手稿。高科技使电脑愈来愈无所不能。作家给编辑投稿,再不用跑到邮局去邮寄,按一下“发送”键即可。

        可是直到今天,冯骥才的书房里仍无电脑。他说,“我只是有时在iPad上划拉一下而已,改稿仍在纸上。对电脑仍一窍不通。朋友笑我是固执,是不剪辫子的前朝遗老。我的理由是:我喜好用笔写字的感觉。我是画画出身,汉字象形,书写时有美感,写字时大小随意,挥洒自由。别人说我这话强词夺理,我不用电脑,主要是怕学电脑。我正想办法为自己申辩,忽然听说平凹和莫言也还用手写,心想这就对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偏爱书法的缘故。”

        冯骥才说,汉字的书写之美,使自己拒绝了电脑写作。但他相信,这个理由到了下一代就不会存在了,因为下一代人一入学就开始使用电脑。当然,他们在手写汉字上肯定要出现问题,甚至有可能连自己的姓名也写不好。

        “我们这一代就像‘五四’那一代,欢迎新事物,自己却不一定习惯。这是跨时代的人身上特有的进退两难的文化现象与尴尬。但是,不管怎样,这时代很快过去,用不了十几年,这一次由电脑写作领头的书房革命就会彻底完成。那么下一次书房革命是在什么时候?将会是怎样一场革命?不知道,人类一旦进入高科技的快车道就不能自已了。”冯骥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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