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画这幅速写像时,他就安坐在书桌前,桌面光洁,电脑关机。
他八十有五,嘴瘪瘪的,眼泡凸起,帕金森症引发身体微微颤动,但脸色却深褐透红,极似风吹日晒的老农夫。我在画他时,他深陷眼泡里的细小目光,一直专注地看着老伴儿与刚毕业的北大研究生讨论当代文学。
他在我画他书房的速写旁写道:“我劳作,故我在”,还在最后一个字旁边画了一个问号,然后似问似答:“我还在吗?”
他讲过自己少年时过得轻松懒散、四体不勤、好逸恶劳,是一场大病让他见证了生活的窘迫,生计的艰困和父母的愁苦与辛劳,从此知道努力上进、勤奋读书才是正事,这是他上了路的开始,这一上路,从弱冠少年走到头发霜白,就没停歇。
觉得面前的他就是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夫,收获之后,刚坐下歇歇。书房里两个书柜码得满满的他写的、编的和翻译的书,就像老农夫家屋前檐下堆挂的满满蔬果。
待到春天,他会不会又像老农夫荷锄下地一样,书桌前又将现出他案牍劳形而坐忘的身影?——他就是一个一生笔耕,终身劳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