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繁忙拥堵的二环路,就相当于当年气势宏大、易守难攻的老城墙,是那又高又厚、围着北京城的凸字,包了个严丝合缝儿的老城圈儿。
那时候,北京城固若金汤,靠的就是这一圈城墙。城门不开,谁也进不来、出不去,除非是高来高去的鹰燕,或是低来低走的虫蚁。
如今二环路成了有名的拥堵热线,车,只能随着大溜儿断断续续地在路上走,一圈儿下来,已经没有了城圈儿的感觉。倒是偶尔能看见“内外城”几个孤零零的城门和几段残缺的城墙,无依无靠,却依然高大雄伟,只是列不成阵,围不成“圈儿”了。
那么,今天的北京还剩下哪些城门、城墙呢?
紫禁城得天独厚,四门俱全:逛故宫尽可以看到午门、东华门、神武门和西华门。
皇城四门先后失去了东安门、西安门、地安门,也只剩下天安门了。
内城九门只存南面的前门箭楼、正阳门城楼(硕果仅存的内城城楼)和北面侥幸留下的德胜门箭楼。
外城七门,只有西便门和内城东南角楼及连带着的一段破残的明城墙。再有就是2005年复建的永定门。大多数城墙、城楼都拆了,不过名还在,写在公交车的站牌上、挂在售票员的嘴边,以及留在老北京人磨不掉的脑海里。这,就如同京城里原来无处不在的牌楼一样,实物早没了,却成了挥之不去的地名,如西单、东四……
老北京的城门,素有“里九外七皇城四”“九门八点一口钟”的说法,加在一块儿整二十个门,上上下下五百多年,进进出出各色人等,战时血肉横飞,平时锱铢必较,发生在这里的故事该有多少呢?
想去吧,北京人讲话:“海了!”
前门楼子,是老北京城最鲜明的标志。当年它守着东、西两个火车站。下车的人,只要瞄上一眼“大前门”,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几乎成了每一个老北京人的共识,只不过内中滋味各自不同罢了。当代作家姜德明这样回忆起他1948年第一次到北京时的印象:
火车到了东便门,车窗擦着城墙过。剥蚀的城砖布满岁月的风尘,城头长满了杂草,确是一幅破败的衰城景色。然而它仍然唤起我对这座古城的向往,心头蓦地升起崇敬之意,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皇家的威严,而是对于我们的历史、民族和文化的一种骄傲感。
一出前门车站,箭楼和正阳门那么雄伟高大,我站在底下显得多么渺小。是的,那时我不足二十岁,真的是仰望它。我惊愕望着众多的城楼,长长的宫墙。
建筑大师张开济老先生更有一段别样的记忆:
1934年,作为一个大学建筑系的毕业班学生,我第一次来北京参观学习。当火车快要进入东车站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一片蓝天下,耸立在城墙一角的宏伟壮观的东南角楼,在城墙跟前则是一群“任重道远”的骆驼缓缓而行。这先声夺人的北国风光和帝都气派,给我这个来自十里洋场的上海学生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
前门箭楼是正阳门瓮城的一部分。明朝修的内、外城门楼子都像一个“瓮”,箭楼修得严实,在前迎敌;城楼建得雄伟,在后守卫。二楼之间环以月墙包围,形成一个壁立高深的小城圈儿,两侧设有闸楼,供人出入。但千斤闸一放,进出万难。敌人若是攻进箭楼,就陷入门内的城圈儿,可以“瓮中捉鳖”,也可以延缓破城时间。过去京师每遇危急,正阳门城楼北侧就悬灯示警,一盏白灯,表示敌军围城,形势危险;二盏白灯,表示短兵相接,战斗激烈;三盏白灯表示敌众我寡,危在旦夕。明末,闯王李自成兵临城下时,一位大明的刑部侍郎就战死在门下。正阳门高悬三盏白灯,促使崇祯帝逃离大内,最后自缢煤山。
正阳门是国门,门禁极严。只有皇帝去祭祀或狩猎时,才启用终年不开的正门。平时,车马行人都由两侧的闸楼出入,但左右闸楼“向夕即闭”。只有更交五鼓,左右闸楼才暂开一次,以便官员进城上朝。这时赶早的外城市民也可以随之而入,叫“赶夜城”。庚子以后,东交民巷的外国使馆紧邻城门,出入不便,洋人要求弛禁。清廷就变通了一下:关门不上锁,有急事就开;宣统时,就实行上半夜开左门,下半夜开右门。到了民国四年(1915),北京政府的内务总长朱启钤取得袁世凯大总统的许可:为便利京城南北交通,拆除了正阳门瓮城及东西两侧的闸楼,在城楼东西两旁各开两个门洞,供民众自由出入。他又请德国建筑师罗克格·凯尔设计了门前道路,植了树;重点是美化箭楼:加了月台,添了窗楣,辟了楼梯,形成今天的模样。修改后的大前门,与时俱进,中西结合,实用美观,获得了中外人士的认可,是古为今用的成功范例。无怪乎卷烟厂也拿“大前门”当了商标,成了名牌。
修改后的大前门保留了原来瓮城里的两个精致的小庙:观音庙和关帝庙。
明末松山战役中洪承畴被清军生俘,崇祯帝误以为他殉国尽忠了,就在正阳门东侧建祠祭祀。后来知道洪承畴已经降清,就撤了洪承畴的牌位,改供观音大士。
正阳门西侧建有关帝庙,与观音庙正好东西对称。
关帝庙中的关羽神像身躯矮小,但栩栩如生,格外传神。据说当初塑像二身,一奉宫内,一供此间。明末大内关帝庙被焚毁,此庙神像幸存,倍加珍贵。明清两代皇帝最崇信关羽,处处建关帝庙。过去,北京庙多,其中又以关帝庙最多。
传说,明成祖朱棣每次出征回来,正阳门关帝庙里的汉白玉石马总是大汗淋漓,仿佛神马也刚刚护驾出征归来,一身疲惫;朱棣也总是给汉白玉石马帔红,给关帝上香,以示感恩。既然关帝庙如此灵验,京师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小官吏,怎能不终年朝拜?升官、保官的官运都应在关老爷身上,那些营私舞弊做了亏心事和犯了罪的官员,更是把一线生机系在关帝面前的一炉香里。那时候,正阳关帝庙上空,香烟缭绕,终日不散。
关羽惯使一柄青龙偃月刀,百战不殆,因而在关帝庙内有信众贡献了三柄大刀,被称为“三宝”,非常珍贵。其中最大的长两丈、重二百公斤,其他两柄分别为九十公斤和六十公斤,都是清嘉庆十五年(1810)陕西绥德城守营都司马国镒在前门外打磨厂三元刀铺定铸的。每到农历五月初九,关帝庙都要举行一次磨刀典礼,届时将刀抬出,请三元刀铺的工匠举行仪式,将刀磨光,再放回原处。庙内的“关帝画像”据说是唐代画圣吴道子的手笔,1900年庚子事变中被德兵掠走。“汉白玉石马”雕刻精细,是明代遗物,在历次拆修正阳门时,不知何时丢失。
明代刘侗、于奕正所著《帝京景物略》对正阳门关帝庙有详细记载。《宸垣识略》称,正阳门内两座庙内均有明朝万历年间的石碑。《日下旧闻考》记载关帝庙建于明朝初年,有明朝石碑六座。
石碑曾一度遗失。2008年6月,北京市丰台区南苑乡槐房村村民宋振启在改建自家房基时,发现了两座石碑。经考证,正是正阳门瓮城关帝庙的石碑。一座石碑是明朝书画家董其昌书《汉前将军关侯正阳门庙碑》,另一座碑是康熙皇帝的书法老师沈荃书《正阳门关帝庙碑》。据当时老人们回忆,在20世纪60年代,上级曾动员各公社、大队进城拆城墙砖,运回来建集体房屋,那时也拉回来一些条石,两块石碑也就顺便拉到丰台了。
回过头再说正阳门的观音庙,香火也同样旺盛。
清初,朝廷为了内城的肃静,把娱乐和商业赶到前三门以外。谁料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一招,反而大大促发了外城的繁荣。偏巧前门楼子两边又建成了东西两个火车站,全国各地乃至外国来的旅客一下火车,就迈进了繁华的前门大街,这里简直成了无所不有的享乐天堂。不可或缺,前门外多烟花柳巷,素有“八大胡同”之称。众多不同身世、不同等级的烟花女,都有着一样的苦楚与期盼,那就是早日跳出火坑,找个“好人家”,过上舒心的日子。正阳门观音庙就成了京城烟花女顶礼膜拜的必到之处。她们把梦想,押在观音大士的“有求必应”上。因此,每到春节,烟花女们梳妆打扮齐到前门上香,观者如堵,形成岁末京师的一道风景。只不过,两座精致的小庙于1967年被拆除了。
这里倒要说说正阳门瓮城两侧东西荷包巷的故事,它很能反映出城与市发展的一般规律。
明正统年间,正阳门重建城楼,增建了瓮城、箭楼和闸楼。在京师九门中,因为正阳门位居中轴线国门的重要地位,所以一切规制都比其他八门高大、雄伟。
瓮城的东西闸楼是内外城各色人等进出的要道,因门洞中间设有沉重坚固的铁闸(又名千斤闸),故曰“闸楼”。此楼,晨启夕闭,人流终日不断。也正因为闸楼是南来北往的人们必经之地,所以商机无限,吸引商贩麇集。
早在明朝时,正阳门内、大明门前的棋盘天街,就已形成热闹的集市。
《长安客话》记载:“天下名士工贾各以牒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宸垣识略》说:“棋盘街四周列肄,长廊百货云集。”
可见明清两代,棋盘街四周早已成为京师繁华的商贸市场了,很多商户搭盖棚房,居之为肆,其来久矣。
据《鸿一亭笔记》记载,明崇祯七年(1634),成国公朱纯臣家过元宵节时,遭遇火灾。由于棚房拥塞衢路,妨碍灭火,官衙就打算拆毁前门周围的民居,疏通路面。有的大臣上疏皇帝,认为居民以此糊口,不可拆迁。崇祯帝同意了,传旨乃停。棋盘街依旧繁华。
到了清代前期,“正阳门前棚房比栉,百货云集,较前代(明代)尤盛”。年深日久,不仅正阳门前棋盘街商市火热,闸门两侧“顾绣荷包诸肆,鳞萃比栉,潮流士女日往游观,巷外车马甚盛”(《旧京琐记》)。因而这里“绕正阳门瓮城左右为弓,或云形似荷包,故名荷包巷”。
1900年,义和团火烧大栅栏老德记洋药房,殃及正阳门及周边街市千余家商户,一起被焚毁。
1904年正阳门重修完工。“有商人某,议修荷包巷,使复旧观。至庚戌(1910)四月工竣,列肆一仍其旧,而洋货为多,改名曰‘正阳商场’,都人仍以荷包巷呼之。”(《燕游异闻随录》)1906年东西火车站建成后,正阳门前人流陡增,商市越加繁荣,门前摊贩更多,整日熙熙攘攘。当时有首竹枝词写得很生动:
五色迷离眼欲盲,万方货物列纵横;举头天不分晴晦,路窄人皆接踵行。
这一空前繁华的景象,凸现了正阳门瓮城的阻塞交通,严重影响了京城的市民生活与城市的发展。
民国初始,万象图新。1913年,有了规划全城电车线路的动议。修改正阳门、拆除瓮城迫在眉睫。
1915年6月16日,时任内务总长兼京师市政公所督办(相当于北京市市长)的朱启钤手持袁世凯大总统颁发的特制银镐,率先刨下了第一块城砖,开启了修改正阳门的工程。这项修改,设计周密,处理得当,安排合理。拆除荷包巷的商户不仅得到了补偿,而且还用拆下的旧料,在天桥建立新的商场,搬迁商户,获得了社会公众的认可与支持。
一条街的兴衰,漾满不同人群需求欲望的转换,折射出理性的光芒。
车过北二环积水潭,就能看见德胜门箭楼,由此往北是倍加繁忙的高速公路,直奔昌平。自古德胜门和安定门就是北京城北的重要门户,它北连居庸关、八达岭,延及口外大草原,地理位置十分了得。明清时期,但凡朝廷出征讨敌,或是班师还朝,几乎都从此门出入。德胜门见证过北京城的生死存亡,委实身世不凡:它见过得胜还朝的明成祖朱棣的英勇;见过土木堡被俘的明英宗朱祁镇的狼狈;危难中兵部侍郎于谦身先士卒在此拚死苦战,守住了德胜门,保住了大明江山,最终却被他所尽忠的皇帝杀掉。德胜门又是个“幸运儿”。据知情人说,1967年修地铁时,德胜门箭楼本属拆除之列,打算拆后把这里当作地铁的材料场使用,涉及拆除移挪高压线、事后建公交车场站等的费用五万元。可这笔钱该由谁出呢?争来争去一直没落实。这时,北京的一些有识之士频频呼吁保留古迹,这样,箭楼得以保留。想不到德胜门最终,真的得胜了。
西便门在西二环复兴门西南转弯处,不留神还真看不见它。它原是北京外城北垣的北门,相当于“凸”字形的左肩膀处,右肩膀处是相对的东便门。长方形的城楼,四面有门,既无窗也无廊。城楼下的城墙,以城台形式略微突出,仅设一条马道。便门,自然比不上正门气派,小而简单,重在通过功能。西便门的存在,丰富了北京城楼的样式,也体现了不同时代修建在不同位置的城楼的不同功能,聊备查询。
内城东南角楼在原来东便门的西北侧,紧靠着进出北京站的火车道,所以很多旅客对这个高大的、曲尺形的抱角城门楼子印象挺深。它是北京城唯一幸存的角楼。当年,东便门外有大通桥,是通惠河重要的码头。明初废除了内城水运以后,运粮船的货物都卸在这里,转路运进城。不远处的二闸(庆丰闸)水道平阔,绿柳成荫,可荡舟垂钓,是京城平民消夏避暑的胜地,故有“东便游船”一说。
北京城门的名字、环境和功能都有不少说道,挺有个性。
正阳门是取“圣主当阳,日至中天,万国敬仰”的意思;
崇文门是取“文教宜尊”的意思,当时附近有先圣庙和衡文院;
宣武门是取“武烈宜扬”,过去,宣武门外设有不少校场兵营,如校场口、四川营等地名;
朝阳门指“迎宾出日”;阜成门指“物阜民安”;
东直门、西直门是取“民兴教化,东至东海,西至西陲”的含义;
安定门取“文臣翊赞太平,交代而后安享”;
德胜门取“武将疆场奏绩,得胜回朝而后凯旋”。
顾名思义,这些名字响亮、好记,表达了统治者的愿望,镌刻门楣,教化子民。
老北京的老城门虽然属性相同,却各有各的风景和一番来历。今天追寻旧景,仍可在只言片语的背后,感悟古都文明的博大厚重。
“正阳石马”和“地安石鼠”:当年修地铁,清理箭楼与五牌楼之间的护城河西河道时,挖掘出一个石马,高1米,长2米。前些年,清理后海后门桥(河道)时,又发现一个石鼠。按中国干支纪年,鼠为子,马为午。这两个实物正好标志北京南北的子午线,即中轴线。古人聪明的设计和智慧的安排,令人赞叹。只是这石马、石鼠不知今在何处。
“崇文铁龟”:当年在崇文门瓮城西边有个镇海寺,寺内卧着一尊1米多长的大铁龟。据说此物身下压住一个海眼,确保北京城平安,故称镇海寺。
“宣武午炮”:宣武门瓮城有一尊大炮,每日中午鸣放一次,声震京师。宣外菜市口是囚犯的行刑之所,午炮轰鸣或为宣示武威。
“德胜祈雪”: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大旱,颗粒无收。年末,乾隆帝去明陵拜谒,行至德胜门天降大雪。乾隆大悦,当即赋诗一首,立《祈雪》诗碑一通,建黄琉璃瓦御碑亭一座于箭楼西南。后来修环城铁路时拆走,不知所终。
“安定真武”:安定门是凯旋门,也是丰收门。因为安定门外有方泽坛(即地坛),皇帝每年要出入安定门到地坛祭祀,祈求来年五谷丰登,所以安定门是“丰裕之门”。还有一宗奇事,就是都城九门中,其他八门的瓮城里都有一座供奉关帝的小庙,唯有安定门瓮城里却安厝一座真武庙,礼尚的是真武大帝,不知何故。
“朝阳谷穗”:朝阳门内有九大粮仓,每逢填仓之日,粮车络绎不绝都从朝阳门进入,所以在瓮城门洞的城墙上刻有谷穗一束。
“阜成梅花”:出阜成门往西,一条大道直通产煤的门头沟。过去,北京城烧煤取暖做饭全靠西山门头沟的煤,一把把的骆驼,驮着煤,一步步迈进阜成门,送到千家万户,炊烟袅袅,温暖京城。然而,下窑的矿工们却是“吃的阳间饭,干的阴间活”。瓮城门洞北墙上刻着梅花,以梅代煤,亦喻“梅花欢喜满天雪”之意。
“西直水纹”:京西玉泉山的水,乾隆皇帝封它为“天下第一泉”。每天紫禁城的御水车插着龙旗,经西直门,把玉泉山的水拉回宫里。所以,西直门瓮城墙上嵌有汉白玉水纹石刻一方。
“东直铁塔”:东直门外有个塔院,因院中铁塔闻名。据说塔内供奉的神像是大明第二位皇帝——建文帝朱允炆。此塔建于何时,又为什么把个讨嫌添堵的建文帝放在塔里,看守东直门?真不好说。反正现在都没了,没有人再去计较。
类似的风景还有“左安架松”“右安花畦”“东便游船”“西便群羊”等说法。松啊,花呀,船啊,羊呀,都是景致。那时候,人们出门看景是挺专一、认真的。
北京历来是文人雅集、文明昌盛的地方。景物无言,自有慧眼识珍,妙思织文,编出花团锦簇的诗文来。想来,城市的生命在于一泓永不示弱的清泉水,长流不息,波接浪涌,如同从不断流的思想、文化,代代传承;而思想、文化,不管是高雅深奥的,还是浮浅粗俗的,都浑然一体,升华为城市的魂魄、灵气,主宰着众生灵的作息苦乐。如今,砖砌石筑的北京老城圈儿,大部分逝去了,它的遗迹依稀可寻,人们脑海中的记忆难以抹掉。它很值得一代代北京人去回味思索,从那中间抻出一番道理来,启示北京城的未来。
(本文摘自《北京老城圈儿》,杨澄著,盛锡珊绘,北京出版集团公司北京出版社出版,定价:78.00元)
(本版文字由燕婵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