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语文学新现象管窥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拉美文学一直深刻地影响了中国一代作家，而当今走进新时代，中拉合作和文化交流更是开启了新的篇章。中央编译出版社于2015年起推出“西班牙语文学译丛”，连续推出多部拉美文学和西班牙文学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以未出版过的作品为主，包括断版多年的重要著作。拉美文学可谓是宝藏式的、百花园式的文学样式，以地缘关系统一命名的拉美文学，实际上因其不同的文化传统和历史路径而深刻地影响并形成了各个国家独特的文学题材和文学风格。这些作品中文版的出版，不仅为中国读者深入了解西班牙语文学提供重要的版本，更为了解拉美文学和拉美文化打开一扇重要窗口。以下就这些作品呈现出的新现象作简要介绍。

    时代性和个人经历熔铸一体的写作模式。许多拉美国家的独裁统治和军人政治深刻影响了人民的心理和生活。对于作家来说，这种亲身经历激发出的创作激情和灵感仿佛是自然喷发的火山，同时又饱含着作家深沉的人性思考，形成一种用生命写作的文学样式。比如巴拉圭著名小说家、诗人胡安·曼努埃尔·马科斯的长篇小说代表作《甘特的冬天》，作者饱受监禁、刑罚及流放之苦，恢复民主制度后又当选为国家众议员和参议员，现任巴拉圭北方大学校长和国家教育部顾问。这种残酷的人生经历都被作家以极为强烈的创作热情铺陈在《甘特的冬天》这部20多万字的小说中，正如纽约州立大学特雷西·K.刘易斯教授所言，“作为一部文学作品，马科斯的小说会全方位提升读者的精神高度”。目前该小说已被翻译为20余种语言。2012年8月，在亚松森市东方大学主办的文学研讨会上，巴拉圭教育部长公开将《甘特的冬天》指定为“国民教育重要性”代表作品。

    展示神话传说和揭示殖民历史也是西班牙语作家着力的主题之一，在历史中寻踪，以各种不同的文本形式，力图揭示历史真相，思考历史和人性互为依存、不断演进的轨迹。巴尔加斯·略萨在谈到秘鲁作家里卡多·帕尔玛时说：“我认为传说就像壁画艺术，就像巨幅壁画，展现出殖民时代及殖民时代以前的生活画面；然而又不是一幅一般的历史画卷，而是一幅文学性的历史画卷。其中，对历史场面的描绘充满了传奇、幻想的情调；有幻想，有想像。这就使得作品本身色彩斑斓，妙趣横生。我认为阅读传说是了解秘鲁过去的极好方式。”其实这一评价也适用于很多拉美作家和西班牙作家。《三段不光彩的人生》是哥伦比亚作家巴布洛·蒙托亚的经典作品之一，发表于2014年8月，荣获2015年罗慕洛·加列戈斯国际小说奖。小说以动荡的16世纪为时代背景，集中反映了在发现美洲后的早年间新、旧大陆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关系，描写了三位欧洲画家在职业、爱情和生活方面所历经的那些奇闻异事，展现了一段跌宕起伏的历史画卷。作者以超凡的想象力和创作力，用精美的散文和诗一般的语言，叙述了曲折离奇又时而令人惊骇的故事情节，既反映了地理大发现的神奇与伟大，又揭露了殖民者的卑劣与丑陋。作者以引人入胜的描述，使读者身临其境，仿佛看到了当年征服之战和宗教战争所带来的极度恐慌，大有毛骨悚然之感，仿佛置身于那个“大变革、大论战、大发现”并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16世纪之中。

    拉美作家还特别重视以平等的视角看待读者、理解读者、激发读者，期待与读者在文本中相会，超越文本中语言的脚手架而达致思想和情感的共鸣。诚如特雷西·K.刘易斯教授为《甘特的冬天》作序中提到的：“只有当书面上激动人心的话语同阅读人的觉悟并存时，文本真相才有实现的条件。也就是说，交谈的动力将我们带至一个连巴赫金自己或许也未预料到、却由《甘特的冬天》反复见证的重要领域：体悟他人的话语、在不放弃做自己的同时成为别人，在没有强迫和背叛的同时用角色的思想充实自己也用自己的见解丰满角色，并在刹那间于无声中成为言语圣徒等等这些看似无法实现的悖论。”北京大学西语文学教授赵德明也评价说：“《甘特的冬天》虽然写的是反独裁这个拉美文学中经常出现的主题，但是他的出发点、想象的心路历程、个人的立场和角度都与之前作家的创作有所不同，读者时刻参与其中，加入自己的理解和想象，西方将这样的阅读叫作积极的阅读。”阿根廷作家从马塞多尼奥·费尔南德斯到博尔赫斯、皮格利亚，都特别重视读者的主动参与文本解读。费尔南德斯在1929年发表的《新来者的手稿》中多次提到“该文到此为止，预知后事如何，全靠读者分解”这样的话，就是提供一个开放型的文本供读者解读。博尔赫斯认为：“书是一套死板符号的组合，一直要等到正确的人来阅读，书中的文字——或者是文字背后的诗意，因为本身也只不过是符号而已——这才会获得新生，而文字就在此刻获得了再生。”胡里奥·科塔萨尔提出了理想的读者应该是“合谋的读者”，“要敢于写出一种不完整的、松散的、不连贯的文本”，“最好只给读者一个门面，门窗后面正在发生的神秘事件，合谋的读者应该自己去寻找……”皮格利亚也特别强调，小说更需要“侦探型的读者”，他说：“理想的读者是由每部他阅读的作品产生的。写作也能创造读者……所谓伟大的作品就是那些能够改变人们阅读方式的作品。”

    “西班牙语文学译丛”在题材和内容上与时代产生密切联系与强烈共鸣，艺术上有相当的高度，在为读者提供丰富多样的审美享受的同时，更有利于推进中国读者对拉美文化的认知，推动中拉文明互鉴、文化共享。

    《西班牙语文学译丛》，[巴拉圭]胡安·曼努埃尔·马科斯等著，尹承东等译，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