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高中历史教科书宗法制度辨析

　　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历史必修（Ⅰ）政治文明历程》（曹大为、赵世瑜主编，岳麓书社2004年8月出版）第1课“从内外服联盟到封邦建国”，专门介绍了以嫡长子继承制为核心的宗法制度（教材第3-4页），其中一段内容表述为：“周王的兄弟受封为诸侯，诸侯之兄弟受封为卿和大夫，卿、大夫之兄弟受封为士。士的长子为士，其余为庶人。诸侯对于周王为小宗，但在本国为大宗，其余以此类推。”教材同时配以大宗、小宗示意图加以说明。

　　笔者以为，上述内容关于周天子、诸侯、卿大夫、士的关系表述不准确，与西周宗法制度以及分封制度规定不符，容易形成误导，值得商榷。试考证分析之。

　　从概念和逻辑上分析，“诸侯之兄弟”包括其中的嫡长子继承周天子地位，其余诸兄弟受封为诸侯。诸侯之嫡长子继承其诸侯地位，其余诸子才受封为卿大夫；同理，“卿、大夫之兄弟”包括了其中的嫡长子继承诸侯地位，其余诸兄弟受封为卿大夫，卿大夫之嫡长子继承卿大夫地位，其余诸子才受封为士。所以，教材这一部分内容应当表述为：“周王的地位由嫡长子继承，其余诸子受封为诸侯；诸侯的地位由嫡长子继承，其余诸子受封为卿大夫；卿大夫之地位由嫡长子继承，其余诸子受封为士。诸侯对于周天子为小宗，但在本国为大宗，其余以此类推。”

　　宗法制度是起源于夏，成熟于周，由原始社会的父系家长制演变而来，用父系血缘关系的亲疏来维系政治等级制度。西周宗法制度的目的是为了巩固分封制度形成的统治秩序，解决贵族之间在权力、财产和土地继承上的矛盾。宗法制度与分封制度互为表里，共同构成西周的重要政治制度。宗法制度的核心内容是确立了“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嫡长子继承制，即嫡长子继承父亲的宗主地位，称为大宗；其他嫡子与庶子进行分封，相对为小宗。嫡长子与其他诸子有双重关系，在血缘上是兄弟关系，在政治上是君臣关系。例如，文王的嫡长子武王继承文王的地位，是大宗，文王的其他儿子包括周公被封为诸侯，就是小宗。武王和周公的关系，从血统上是兄弟，从政治上是君臣。周公被封到鲁国后，在本国为大宗，周公的嫡长子伯禽继承其始祖周公的地位，伯禽又是大宗。周公的其他儿子即伯禽的诸弟，被分封为卿大夫，对于伯禽来说，又是小宗。卿大夫和士的关系，也是如此。

　　总之，依据西周分封制和宗法制规定，周天子以嫡长子世代继承周王室地位，为天下大宗。其余诸子分封为诸侯，附属于周王室。诸侯对天子为小宗，在本国则为大宗，其地位也由嫡长子继承，其余诸子分封为卿大夫，他们对诸侯为小宗，在本家为大宗，其地位也由嫡长子继承，其余诸子分封为士，形成了“周天子——诸侯——卿大夫——士”这样的宗法关系决定的等级秩序。因此，该教材关于宗法制度的表述，“周王的兄弟受封为诸侯，诸侯之兄弟受封为卿和大夫，卿、大夫之兄弟受封为士”没有准确把握宗法分封制的核心——嫡长子继承制并以此作为切入口，而是笼统地从“兄弟”角度去分析，导致概念逻辑混淆以及与史实不符。

　　随着历史的发展，西周宗法制度也发生了深刻的演变。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东迁，西周结束，进入群雄割剧、诸侯争霸的春秋战国时代，诸侯国力量逐渐强大，周天子垄断分封权力削弱，诸侯擅自分封，小宗取代大宗、卿大夫夺位政变等现象频繁发生，宗法分封制的原则遭到破坏，周王室逐渐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地位。公元前211年，秦统一各诸侯国建立了秦帝国中央集权制度，皇帝之下，设三公九卿组成的中央政府，同时废除分封制度，设立以郡县制为基础的地方政权机构，所有官史由中央任免，不能世袭。彻底打破了西周以来传统的分封制，与分封制相辅相成的宗法制度随之瓦解。但是，基于血缘关系的宗法观念及相关制度并没有就此消失，比如，嫡长子继承制在肇始于秦帝国的“家天下”皇位继承制度中得以延续。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尊祖敬宗、男尊女卑等宗法观念根深蒂固，对中国政治结构和社会生活产生了深远影响，即便是在清末废除帝制之后，在人们的日常生活和观念之中也仍有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