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对诗还不失一顾的兴趣的读者对比以下两个文本。
一是邵燕祥署名的《小童话》,作于1980年4月15日,全文最新见于《孤独不是生活》(语文出版社,2018版):
在云彩的南面,那遥远的地方,
有一群树叶说:我们想像花一样开放。
有一群花朵说:我们想像鸟一样飞翔。
有一群孔雀说:我们想像树一样成长。
在云彩的南面,
那春天的早晨,
想要花一样开放的树叶
变成了叶子花。
想要鸟一样飞翔的花朵
变成了小蝴蝶。
想要树一样成长的孔雀变成了孔雀杉。
在云彩的南面,
在傣家的村寨,
那花朵、蝴蝶和孔雀杉,
都变成小姑娘;
像小树亭亭地站在河边,
像花开原野上,
像蝴蝶和孔雀展开翅膀,
在起舞的时光。
另一个文本见《童诗三百首·2》(方卫平选评,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2019版)
在云彩的南面,
那遥远的地方,
有一群树叶说:
我们想像花一样开放。有一群花朵说:
我们想像鸟一样飞翔。有一群孔雀说:
我们想像树一样成长。
…………
遥远的地方是傣家的村寨,那花朵、蝴蝶和孔雀杉,都变成小姑娘。
以上两个文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后者保留了前者开头八行,一串省略号后,将最后一段的描写和咏叹口吻改为直截了当的叙述和结论。原诗虽说不上一唱三叹,但于娓娓道来间,略显轻盈的节奏,让小读者不仅是欣赏一组明喻,而且可以浸沉到幻觉中,徐徐体会“从想望到成为事实”的愉悦之感。而后者显然低估了小读者的智商和情商,用过去语文老师分解“段落大意”乃至冬烘先生串讲的办法,一下子截断了审美的通道。
我不知道,小读者们在阅读了《童诗三百首》中这篇《小童话》后,有什么样的观感,是不是认为作者在痴人说梦。
但这第二个文本,仍然被署邵某作,而不是“邵原作,某某摘要或改写”,令我平白地掠美了。我宁愿在大街上让不认识的人骂一声“什么什么”,却不愿有人硬叫我拿着署有自己名字,却经人涂改删削的伪作走到小读者前,这是强迫我自承是“什么什么”的伪证。可怜今天的小读者长大后,如还记得小时候读过一首堪称“什么什么”的东西,那作者名叫邵某某!
我从发表第一首诗,已经过了大半生,上面提到的《小童话》,也写出近四十年了。说这话,不是为了“卖老”,我固无老可卖,但也望高抬贵手,不要“欺我老无力”——无力也无心维护一首小诗的保持完整权,这一著作权的组成部分。说句坦白的话,年至耄耋,老而不死,但仍心系读者,希望自己夕阳残照中发表的署名作品,都能对自己和读者负责,每一篇都是不叫遗嘱的遗嘱,而大家知道,遗嘱是不能由他人删改的!否则,岂不是死不瞑目!?
即此寄语编选拙作的选评家,也寄语一切有权删改别人文字的高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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