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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12月26日 星期三

    2018岁末读书浮记

    曹明伦(翻译家,四川大学教授)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12月26日   14 版)

        回首即将过去的一年,发现居然没读过几本新书。究其原因,大致有三:其一,老之将至,老人好读旧书,书房里一本本旧书就像一个个老友,老友叙旧,不亦乐乎;其二,老虽老矣,然尚未闲居,讲台上下仍诲人不倦,而传道授业解惑,往往还得求教于老友;其三,旧书耐读,新时期出现的新问题每每还要靠那些老朋友来解答或解决,真可谓旧书不老,历久弥新。值此岁末,就结合一年来遇到的几个新问题,说说手边的几本旧书。

        《形式逻辑》,金岳霖主编,人民出版社1979年10月

        对今天的文科生和文科学者而言,这本书里最重要的一句话应该是:“概念明确,是正确思维的首要条件。没有明确的概念,就不会有恰当的判断,就不会有合乎逻辑的推理与论证。”今春主持一场学位论文答辩,论文题目为《某某某翻译思想研究》,答辩老师问:“何谓思想?”答辩人竟茫然不知,答非所问。而在当今学界,此种“始于不知何所云,止于不知己所云”的现象绝非个案。所以我认为,文科生都应该读读《形式逻辑》或同类逻辑学著作,不然表述观点、辩难对话,都很难有效地展开。该书内容经典,条理清晰,讲解到位,浅显易懂,例句中的时代政治色彩乃白璧微瑕,并不影响阅读和理解。

        《对外传播学初探》(增订版),段连城著,五洲传播出版社2004年3月

        该书告诉我们,任何传播行为都包括五个要素,即传播的主体、对象、渠道、内容和效果。而我们应该知道,传播的主体、对象、内容和效果会因时因事因境而不同,故与之并列的传播渠道也不止一条。但在当今译学界,有些人没意识到对外文化传播有多种方式或途径,翻译只是其中的一种,从而把其他方式或途径混同于翻译,提出要重新认识翻译,重新定义翻译。这种概念上的混淆使对外传播的实际从业者左右为难,据原文要旨改写或另撰的外语文本被人批评为不忠实于原文,忠实于原文的译文有时又“缺乏对外沟通性”,于是有人认为,忠实于原文的翻译理念已经成了中国文化走出去的绊脚石(参见2013年9月11日《文汇报》)。其实,我们常说翻译是沟通不同文化的桥梁,借用这个形象的比喻,我们不妨自问:架桥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过河或跨海。可要是在地理水文气象等条件不适合架桥的地方,人们又必须过河或跨海,那该怎么办呢?可否造船?可否凿水下隧道?当然可以,因为船和隧道同样能让人达到过河或跨海的目的。但是,我们不能在概念上把架桥、造船和凿隧道混为一谈。同理,我们也不可把根据原文要旨改写或另撰外语文本混同于翻译。翻译只是文化传播的一种手段,要“讲述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我们应根据具体情况选择传播手段,该翻译时就翻译,该改写时就改写,该另撰文本时就另撰文本,有时候还可以像建造港珠澳大桥那样多种手段并用。从传播学的视角来认识翻译,既可让翻译活动保持其正轨——忠实于原文,又能使对外文化传播更富有成效。

        A Taoist Classic Ch-uang-Tzu,trans. by FungYu-Lan,Foreign LanguagesPress,1989(《庄子》,冯友兰译,外文出版社1989);《〈庄子〉英译:审美意象的译者接受研究》,姜莉著,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1月;《中国哲学简史》,冯友兰著,涂又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9月;《中国哲学简史》,冯友兰著,赵复三译,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5年6月

        将上列四书并在一起说,也是为了澄清一个概念:何谓翻译?《〈庄子〉英译:审美意象的译者接受研究》是本好书,其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毋庸置疑,但书中有个小小的瑕疵,即作者告诉读者:冯友兰在其英译《庄子》自序中认为“翻译就是一种解释和评注”,并宣称“认为翻译是‘评注’的,冯友兰应该是第一人”。其实在英译《庄子》自序中,冯友兰并没有为翻译下这个定义,而只是说明了在坊间已有数种英译本刊行的情况下,他为何还要新添一种译本的原因,即“一种译本只是一种阐释,或一种注解”(atranslationisaninterpretationorcommenting),相似的说明见于冯先生用英文著述的《中国哲学简史》,其行文为:Atranslation,afterall,isonlyaninterpretation。涂又光教授的译本将这句话译作“一种翻译,终究不过是一种解释”,赵复三教授的译本则作“任何翻译的文字,说到底,只是一种解释”。顺便说句闲话,所谓“一种译本只是一种解释”,实际上就是我们常说的“有一千个译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上述后三种译文虽“高低胖瘦”不同,但都是哈姆雷特,而不是奥赛罗或麦克白。

        《身边的逻辑学》,[美]伯纳·派顿著,黄煜文译,中信出版社2011年8月

        此书英文原版于2004年在纽约出版发行。原书名为Truth,Knowledge,orJustPlainBull,可以翻译成《真理、知识或纯粹谬误》,中文版书名《身边的逻辑学》是译者另取的书名。有时候,为某些原著另取书名,比直接翻译书名更适合译文读者,林纾当年就为TalesfromShakespeare(《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另取书名为《吟边燕语》,为PauletVirginie(《保尔和薇吉妮》)另取书名为《离恨天》。但为原著另取书名并非翻译,这同翻译不是改写,翻译不是解释,翻译不是评注是一个道理。该书英文原版第19页末的一句话值得铭记:Mostincorrect,illogical,false,erroneous, unreasonable,and defective thinkingisduetomentallaziness(几乎所有不真实、无逻辑、虚假、错误、悖谬或有其他毛病的观点,都源于思想的懒惰)。

        开篇说今年少读新书的原因有三,其实还有第四,那就是数年前我在《恨无闲暇读闲书——岁末读书浮记》中说的,这些年读书仍然是“急用先读”,或为著书撰文而觅句寻章,或为备课审稿而开卷涉典。日前英国友人伊恩·梅森(IanMa⁃son)来信,把他刚出版的一本书称为其“最后的贡献”(mylastcontri⁃bution)。复函祝贺之余,略有一丝伤感,感悠悠岁月,逝者如斯,退隐之念悄然而生。虽身居水泥丛林,无乡可还,无田可归,但可退居小楼,隐于闹市,坐听阴晴,闲阅春秋,回归少时的“原生态阅读”。临窗阅故卷,倚床读新书,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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