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关于“冰冻星球”的史诗

    马传思是近年来少儿科幻文学界杀出的一匹“黑马”。如果以出生年代论，他属于不折不扣的“70后”。在常人看来，这个年龄来“混”文学这个大江湖，恐怕都已经没有什么优势了——现在领文坛风骚的随便拈出几个都是“80后”“90后”作家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在少儿科幻写作上起步时间较晚的作家，却有着很高的起点。近年来其接二连三出版的几部少儿科幻小说获得良好口碑就是明证：《海盗船长女儿的夏天》获第二届“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二等奖；《你眼中的星光》获第三届“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一等奖，并获第七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少儿图书奖；《冰冻星球》获第四届“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一等奖，还入围第八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少儿中长篇奖。通读马传思的少儿科幻作品，就会感觉他能取得如此成就也是实至名归，这是一位有故事、有思想、有追求的作者。

    《冰冻星球》讲述了一个情节非常曲折的故事。在拉塞尔星这个冰冻星球上，少年塞西和好友伊吉、恩雅两个同伴一起去巨石高地抓捕波波鸟，却遭逢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雪暴，伊吉因此失踪，恩雅受伤，幸存的两个孩子巧遇一位好心的隐居者，在他的帮助下，寻找同时遭遇了冰雪暴以及另一种袭击而消失了的族人们，这一场寻找族人的旅程注定是艰难的，因为接下来拉塞尔星遭遇了阿贝尔星上的大红斑的冲击，塞西们遭遇可怖的诺姆，还遇到了外星人……种种迹象表明，拉塞尔星的末日即将来临，而如何避免这个星球文明的毁灭，成为小小少年塞西不能不面对的棘手问题。

    马传思非常善于讲故事，特别是讲述那种繁复的一环紧扣一环的故事。能把故事经营得如此娴熟、并无半点牵强附会，这不能不让人感叹于写作者的巧妙而精心的情节构思和悬念设置。而且，一般的类型小说写作很容易就自我重复以致陷入蹈袭的套路了，但《冰冻星球》和作者前面两部同样精彩纷呈的作品《海盗船长女儿的夏天》《你眼中的星光》所讲述的故事截然不同。

    而与此相关的是，作为一部科幻作品，马传思的想象之奇特瑰丽也是让人叹赏不已的。譬如，拉塞尔星人拥有四条下肢、四条上肢，上肢由粗壮而长的手臂、半月形的腕骨和手掌构成，幼年拉塞尔星人的手掌末端只有两根指爪，到成年时将增长为三根；他们的下肢上面覆盖着特殊的角质层，不仅保暖，而且防滑，即使在冰冻星球上也不会因为冰层太滑而摔跤。譬如，每天东升西落的阿贝尔星所发射的光芒是没有一丝热量的蓝色冷光。还有被称作“隐居者”的人，他们和拉塞尔星人们没有太大差别，只是体表没有一层美丽的细鳞，而是长着一层厚厚的、已经严重硬化的角质层，看上去就像一条巨型的节肢状爬虫。塞西要抓捕的波波鸟并不是一种纯粹的鸟，而是在被科学家植入合成细胞和合成器官之后形成的半是生物体半是机器的半机械化的鸟。……

    自然，作为一部科幻作品，这当中对于未来科学技术的幻想与书写同样是具有“硬科幻”的品质的，譬如其中讲述的隐形飞船是一种具备自我智能操控系统的无人飞船，在遇到危险时会对危险系数进行评估而后采取最合适的应对方式；再如运用和存储精神意念的超级意念感知技术，等等。作者对外星球、外星人以及未来科技的种种想象并非漫无边际随心所欲的，而是合乎逻辑的，能够很好地与小说本身所讲述的故事自洽，同时给我们带来新异的阅读感受。

    要看到，马传思从来不是一个仅仅满足于讲述惊险离奇故事的作者。他每讲述一个故事，总要想着如何让这些故事能对读者的精神、心灵发生益处，换言之，“寓教于乐”是他一直以来的写作追求。譬如，当老爹身处困境之际，塞西理当伸出援手相助，但他却临危胆怯，那实在是源于一段童年创伤记忆的突然唤醒；借着这个有意味的情节，作者对复杂的人性内容进行了深度的探测与拷问。当读到小说结局，读者惊讶地得知卡杜纳集市上出现的那些可怖的怪人，甚至就连塞西和恩雅这些地表人竟都是人类的一场生化实验的不幸产物时，则读者能不对人类的诸种破坏环境的活动如生化实验等发出质询。

    而且，马传思也不满足于在作品中留给读者单一的教益，这部作品更包括了很多其他的内容或意义指向。比如融入了非常有必要的生命哲理的话题：我们究竟应该如何看待死亡？——亲人、爱人和朋友的不幸离去？这是很残酷的事实，却又是每一个人包括小孩子都不可能回避开来的严肃话题。这其实也是生命教育的一个部分、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像老爹在尼克冰原上说的那番话：“正是人们的不断离去，组成了生活的全部；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是如此。”还有与此相关的其他问题，譬如如何看待命运的公平与否？就像伊吉在花季里的早早凋谢，像拉塞尔星的孩子在星球即将走向毁灭之时睁开双眼……这一切都谈不上公平，但当一切发生时，与之相关的人们应该怎么办？如何对待？作者通过相关描写，其实很明显地表达了这样的态度——要学会积极而坦然地面对。作者是有着恻隐之心的，所以会在小说开头和结尾有这样的描写：拉塞尔星遗存的人类在后来来到了地球上，生命的火种得到了维系和传承。作者在这样一部描写星球毁灭的作品里没有（也不可能）直接去书写地球文明的毁灭，但是借助了拉塞尔星上的所发生的一系列催人泪下的故事已经暗暗表明了他的担忧，这种担忧不是无谓的，而是一种必要的警告，拉塞尔星是作为地球和人类的殷鉴而存在的。

    很明显，马传思是有着艺术上的追求的。《冰冻星球》的语言和叙事都很考究，作者力求以最准确最动情的表达来达至对人心的直接穿透。仅仅以小说后记中那首拉塞尔星球民歌来说，就非常具有感染力：“育空河里流淌的水呀，/你可曾记得春天的模样？/梦境弥漫的深渊里，/沉睡的野草长出翅膀。/那来自童年/来自故乡的呼唤响起时，/冰层上泛起流年的光。/育空河上吹拂的风啊，/你可曾亲吻少年的脸庞？/那来自远方/来自清晨的微光，/在他眼眸深处闪亮。/大风来临的日子里，/如同风中微尘，他漂泊四方。/快，趁时光还在徜徉，/趁生命依然散发芬芳，/趁你发梢的温暖还在我指尖流淌，/握住我的手，/在风的国度里飞翔。”

    这首凝结着作者心血的诗作是对生命的咏叹、对逝去的美好的感慨、对爱与温情的召唤，是对发生在冰冻星球上的一切美好和美丽故事的情感总结、回放和升华，当它以“拉塞尔星球民歌”的形式被收录时，冰冻星球的故事就有了一种史诗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