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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家好友和出版商好友轮番出手，将卡罗利娜·洛佩斯活活逼成了玛丽亚·儿玉，亦使围绕着波拉尼奥版权的战斗升级为一场关于金钱、友谊、爱情、背叛和跨国阴谋的全面战争！
世界出版界的头号经纪人安德鲁·“豺狼”·怀利罕见地发表公开讲话，回顾从业经历，并透露，他在2009年建议美国前国务卿和“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亨利·基辛格写出《论中国》一书，为他旗下的众多作家打开了进入中国市场的大门。
怀利是11月29日下午在第三十届瓜达拉哈拉国际书展（FIL）上作出上述表示的。
这是怀先生第一次参加瓜展，也是他第一次访问墨西哥。
他当天演讲的题目是“文学经理人在我们这个时代的角色”。
怀先生回忆了自己入行的缘起：因为在学校听到了希腊语的荷马。他还讲了一些秘闻：怎样追求马丁·埃米斯、萨尔曼·鲁什迪和苏珊·桑塔格，以及听众们最关心的：怎样转卖已故的智利天才小说家罗伯托·波拉尼奥。
安德鲁·怀利出身出版世家，其父乃老牌文学出版商霍顿米夫林的前任主编克雷格·怀利。安德鲁1980年入行，以家姓开办文学经纪行于纽约，十六年后设伦敦分行，广纳大西洋两岸文坛名流，迄今罗致作家逾一千一百人，并为自己取得“豺狼”（ElChacal）的别号。
中华读书报尚未得到怀利的瓜展讲稿，但确曾在2010年报道，怀利1995年向马丁·埃米斯保证，能为其新作《信息》拿到五十万英镑以上的预付稿酬，从而将他一举策反。埃先生因此抛弃合作了二十三年之久的伦敦经纪人帕特·卡凡纳，此事亦累及他与卡凡纳的丈夫、另一位英国名作家朱利安·巴恩斯的多年友情。巴恩斯暗责他见利忘义，从此与他分道扬镳。
以上都不算新闻。我们真正要说的是怀利经手的年度特大事件：波拉尼奥易主。
评论家开炮
2003年，五十岁的波拉尼奥去世于壮年，很快成为怀利手里一棵巨大的摇钱树，也是一座仍然不断产出的文学金矿。
不久前，西班牙头号大报《国家报》集合世界各地的五十位评论家、作家和书商的意见，推出过往二十五年一百部最佳西语图书榜，波拉尼奥的超长篇小说遗作《2666》排名榜首，他的另一本小说《荒野侦探》亦获选第三（详见中华读书报11月16日报道）。
今年3月，怀利行经手，将波拉尼奥作品的版权由巴塞罗那的阿纳格拉玛出版社转入跨国出版巨头企鹅兰登书屋旗下的阿尔法瓜拉出版社，由后者重新发行波拉尼奥的二十一部西班牙文成书作品。这是今年轰动西语出版界的头号行业新闻。
临近年底，涉事三大力量先后发声。它们是：
一、波拉尼奥的好友、评论家和《2666》的编辑伊格纳西奥·埃切瓦里亚（IgnacioEchevarría）；
二、波拉尼奥的另一位好友、出版商和阿纳格拉玛的创办人豪尔赫·埃拉尔德（JorgeHerralde）；
三、波拉尼奥的遗孀卡罗利娜·洛佩斯（CarolinaLópez）。
评论家好友和出版商好友轮番出手，终于激怒遗孀，将围绕着波拉尼奥版权的战斗升级为一场关于金钱、友谊、爱情、背叛和跨国阴谋的全面战争。
首先，埃切瓦里亚9月23日为西班牙《文化》周刊撰文，以《被删除的罗伯托·波拉尼奥》为题，炮打卡罗利娜·洛佩斯，声称波拉里奥与西班牙妇女卡门·佩雷斯·德维加（CarmenPérezdeVega）长期保持着浪漫关系，死前最后几年，特别是最后三个月，他们的关系不断增强，已经到了半公开的程度。又说，波拉里奥与妻子卡罗利娜·洛佩斯的婚姻已名存实亡。又说，在丈夫死后，作为合法继承人的洛佩斯处心积虑，以图控制、净化，甚至删除有关波拉尼奥的记忆。
埃拉尔德支持埃切瓦里亚关于卡门·佩雷斯的说法。
出版商投弹
关于出版商变动的问题，阿纳格拉玛对洛佩斯、怀利和阿尔法瓜拉的谈判过程一无所知，而是突然得到通告。埃拉尔德说，这并非是家属在财务上对阿纳格拉玛不满，而是因为洛佩斯不喜欢亡夫生前那个圈子——其中包括埃拉尔德、埃切瓦里亚和卡门·佩雷斯——并且认为，在对外透露波拉尼奥与卡门·佩雷斯的关系一事上，埃拉尔德及其出版社负有责任。
10月30日，埃拉尔德告诉西班牙《先锋报》的哈维·阿延，早在2007年，他与洛佩斯便再也没有直接联系了，事事通过中间人和律师。直到2015年12月16日，卡罗利娜·洛佩斯和怀利行的萨拉·查尔方特、意大利出版商和作家卡洛·费尔特里内利，以及埃拉尔德既定的接班人、德斯蒂诺出版社总编辑西尔维娅·塞塞在巴塞罗那开会，进展顺利，一致同意由阿纳格拉玛继续出版波拉尼奥。但当天下午，洛佩斯又与企鹅兰登书屋开会，当场决定将波拉尼奥整体打包卖给后者，而完全没对阿纳格拉玛提出续约条件。
“我跟怀利没有任何过不去的，跟兰登书屋也没过节，这是卡罗利娜·洛佩斯的决定。”埃拉尔德说。
埃切瓦里亚支持埃拉尔德关于版权易主原因的说法。
遗孀反击
11月24日，西班牙《国家报》突然刊登了卡罗利娜·洛佩斯所写的反击文章：《关于罗伯托·波拉尼奥的真相》。
她在文中指出，埃切瓦里亚和埃拉尔德近期的一系列发言远离波拉尼奥作品的文学课题，其中“涉及我的私生活、我的孩子们和罗伯托本人的言论是不真实的”，忍无可忍之下，她才借此文打破保持了十余年的沉默。
洛佩斯说，此事与卡门·佩雷斯无关，相关说法出自埃切瓦里亚和埃拉尔德的恶意。版权易主完全是从专业出发。阿尔法瓜拉出版社经安德鲁·怀利提出了对作品远为有利的条件。不只是经济上的利益。阿尔法瓜拉在拉丁美洲有着更大的影响力，能以相对较低的价格为波拉尼奥带来更多的读者。
中华读书报注意到，早在11月7日，怀利已经代表洛佩斯向媒体提供了大体一致的说法。
洛佩斯在文中还说，早在2005年，她便对阿纳格拉玛产生了怀疑，2008年审看合同，果然发现该社在外卖版权时过多抽成，倘若市价两成，她要付三成五到五成五，从此便“对埃拉尔德失去了信任”。当怀利提出将全球版权包圆，并与阿纳格拉玛重新谈判收回海外版权时，抹黑她的言论也适时地开始出现。
卡罗利娜·洛佩斯为自己正名的努力早已开始。2013年，波拉尼奥去世十周年，她与巴塞罗那当代艺术中心（CCCB）合作举办波拉尼奥文献展。中华读书报在当时的报道中提到，大教堂出版社的女老板瓦莱丽·迈尔斯（ValerieMiles）为展览图册撰写了部分说明文字，其中一节写道：
“［洛佩斯］属于另一种传统，即务实的天才，其作用是为作家创造出一个工作环境。她提供了经济和感情上的稳定，家庭的框架，基础，并在他的手稿不断遭到编辑和代理人回绝时，鼓励他熬过这些在沙漠中颗粒无收的日子。作家的档案和家人鲜活的记忆，是不容置疑的、最可信赖的信息来源，而波拉尼奥本人也曾就此有过明确的说明，在去世前不久接受的一次采访中，他说：‘我的孩子亚历山德拉和劳塔罗是我惟一的祖国，’又说，‘卡罗利娜第一个读我的书，然后才是豪尔赫·埃拉尔德’。”
在《国家报》的文章中，洛佩斯还表示，在失去对埃拉尔德信任之前三年，也就是2005年，在《邪恶的秘密》（Elsecretodelmal）一书编辑过程中，她“也失去了对埃切瓦里亚的信任”。
在文中，她将埃切瓦里亚因为不断撒谎而向她道歉、主动走人时写给她的电子邮件也一并公布了。
洛佩斯指责埃切瓦里亚与她脱离关系后，继续自封波拉尼奥的文学遗产执行人，这一切该结束了。
那六年是假的！
罗伯托·波拉尼奥与妻子卡罗利娜·洛佩斯生有一子一女，劳塔罗和山历山德拉。1997年，他遇到卡门·佩雷斯，保持六年关系，直到因为肝病去世。最后是卡门·佩雷斯将波拉尼奥送到希伯伦谷医院，他死在那里时，也是卡门·佩雷斯通知卡罗利娜·洛佩斯到场。
《先锋报》说，大约在1992年或1993年，医生就建议波拉尼奥夫妇申请肝移植，但直到二十一世纪初，卡门·佩雷斯和波拉尼奥才开始拼命递交申请。他死时已排在等候名单的第二位。
“关于我的个人生活，”卡罗利娜·洛佩斯在《国家报》文章的最后一段写道，“罗伯托和孩子们从未在媒体上讲过什么，我现在也不会讲。我只想简单地说，罗伯托和我有过二十三年的共同生活，作为夫妻，作为家庭，与我们的孩子们一起，从我们1981年在吉罗纳相遇，直到他死去。罗伯托死以前与卡门·佩雷斯共同生活并共度最后六年时光的说法是假的。在他所有的公开表态，包括去世前几天接受的采访当中，他的主题一直是文学和自己的家庭，他对家人表达了深爱和尊敬，并与住在布拉内斯的〔家人们〕在一起，直到最后。”
又一本新书
失去波拉尼奥不仅是阿纳格拉玛受到的重大打击，也让费尔特里内利横遭一记闷棍。
去年，费尔特里内利集团与阿纳格拉玛宣布将在元旦合并。年底即痛失波拉尼奥。今年4月，费尔特里内利取得阿纳格拉玛九成九股份，创始人埃拉尔德持股仅余百分之一，并将在2017年1月1日退居二线，西尔维娅·塞塞将接掌阿纳格拉玛。
阿尔法瓜拉再版的二十一本波拉尼奥作品，均将以平装本和电子书格式发行。
瓜达拉哈拉国际书展是世界上最大的西班牙语图书版权交易会。今年有四十四个国家的六百五十位作家和二十三种语言的两千位出版人与会，公众目光则聚焦于两大主题：一、庆贺秘鲁大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的八十大寿；二、为头一次作客的豺狼接风，为得胜的卡罗利娜·洛佩斯洗尘。
怀利在演讲中指出：“大多数文学经纪行的问题在于它们都是地方的，不是全球的。”
为了给波拉尼奥的新出版商站台，豺狼亲自飞来演讲，孤儿寡母也登场亮相。这样的举动对怀利，对家属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重大举动。
阿尔法瓜拉出版社在瓜展上推出了新近挖掘所得的波拉尼奥小说《科幻小说的精神》（Elespíritudelaciencia-ficción）。此书手稿早在1984年便已完成于巴塞罗那以北的吉罗纳〔西语发音赫罗纳〕，故事则发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墨西哥城，分两部分，有三条情节线。评论家将它称为《荒野侦探》的青春版前传，他后来多部小说中的人物或场景亦有出现。
在怀利和二十六岁的儿子劳塔罗·波拉尼奥陪伴下，卡罗利娜·洛佩斯在墨西哥召开记者会，将亡夫称作奇来糯奇兰果（chilenochi⁃lango）——墨京智佬。
洛佩斯说，波拉尼奥从十七岁立志当作家，一直拼命写作，写到四十三岁才开始出书。五十岁死的时候，他在布拉内斯（吉罗纳）的家中留存了一万四千三百七十四页手稿、八十四个笔记本、几个写诗的本子、一千封信和几百本剪贴簿。他1995年才有第一台电脑，因此写在纸上的东西都蛮干净，蛮清晰的。
至于伊格纳西奥·埃切瓦里亚和豪尔赫·埃拉尔德发动的战争，“我要说的都写在《国家报》那篇文章里了。”她说。
有人说，她的举动让人想起博尔赫斯强硬的遗孀——总是毫不留情地维护亡夫文学遗产的玛丽亚·儿玉。
“拿我跟她做比较是一种荣耀。”卡罗利娜·洛佩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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