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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12月07日 星期三

    内山书店

    墨白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12月07日   03 版)

        我知道内山书店是因为鲁迅先生。2016年8月22日我和聂鑫森、刘庆邦、野莽、肖克凡、尚振山、曹振中几位一起前往鲁迅公园拜谒鲁迅先生墓,在车过四川北路看到那块镶嵌在迎面扑来的灰色墙壁上刻有鲁迅和内山头像的花岗岩石碑时,眼睛为之一亮,忍不住在强烈的阳光下抬手指给同伴观看。所以等我们一行拜谒完鲁迅先生墓,就立刻返了回来。

     

        鲁迅从1927年10月8日入住横浜路景云里弄内23号,到1930年5月12日迁至北四川路拉摩斯公寓,和内山完造都是近邻。又到1933年4月11日迁至施高塔路大陆新村,三处住所都是以现在我们置身的内山书店为中心,距离最远的景云里离这里也不足千米。鲁迅从1927年10月5日从广州到上海的第3天第一次到内山书店,至1936年10月17日逝世的前两天最后一次到内山书店的9年间,累计到过这里五百多次。现在我们置身的内山书店旧址一楼是工商银行营业部,相关部门只在二楼设了一个有关内山书店历史的展厅,存放一些鲁迅与内山交往的图片、信件、书籍等。

     

        坐在展厅里提供给参观者休息的椅子上,我看到鲁迅的面容渐渐地从光线灰暗的空间里浮现出来。在鲁迅生命最后的9年间,内山书店不仅给他提供了各种期刊与书籍,还构筑了一个先生和外部世界交往的平台。在鲁迅的一生中,再没有比内山书店提供给鲁迅更大的与外部世界交往的空间了。先生通过这个平台逐渐建立起自己的精神共同体,成就了其犀利的思想,并以此来影响世界与后人。

     

        相隔一天,也就是8月24日的上午,小说家野莽、评论家郝雨和我来到位于山阴路上的鲁迅故居。山阴路132弄9号是鲁迅在上海最后居住的地方,从1933年4月11日到1936年10月19日逝世,先生在此居住了三年半时间。眼前的鲁迅故居坐北朝南,位于一排至今仍是红砖红瓦砖木结构的三层里弄房屋的最里端,遗憾的是门前有人以整修为名设置了一条警戒线,我们只能透过黑色的铁皮大门和围墙的上端看到一些花木的树冠。鲁迅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只能置于想象之中了。

     

        无奈,我们走出里弄,沿着当年的施高塔路往内山书店的方向去。再过些日子,就是先生的80周年祭日。80多年前的冬天或夏天,中午或傍晚,那个留着一撇浓胡子身材瘦弱的人,就是沿着这条路前往他熟悉的那个依墙立满书架的书店的,行走中,仿佛目光所及的空间里都刻着那个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无法避开的名字。那个身穿灰色长衫面色发黄步子却坚定的人在感觉里一直就这样走在我的身边,直到1936年的10月19日凌晨5时25分他躺下再不起身。这一天,我再次来到了内山书店的二楼展厅,坐在两天前我曾经坐过的椅子上,想象着鲁迅在这里进出的模样,想象着内山完造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手支烟斗目光锐利的那个人交谈,并拿起自己刚刚出版的书籍送到他的手里。

     

        内山完造1916至1947年在中国生活的31年间,在经营书店之余还做学术研究。在旧址展厅的一个展柜里,依次存放着内山完造的学术著作:《上海漫语》《上海风语》《上海夜语》《上海霖语》《上海汗语》。“汗语”是什么意思?后来专门查了词典,仍然不得其意,会是“汉语”之误吗?对我的提问站在墙壁上的内山完造笑而不语。1959年9月20日,内山应中国人民对外文化协会的邀请到北京参加建国十周年,在国庆观礼时因脑溢血病逝,终年74岁。按内山生前遗愿,他的遗骨安葬于万国公墓,最终,他又来到了鲁迅身边。生前,鲁迅和内山在我置身的空间里交谈,那是四处散发着墨香清净的地方,而现在的内山书店却是一个充满铜板声响的房屋,从书籍到金钱,还真有些隐喻在里面。所幸的是,那一天,我和野莽在相距不远的多伦路上又意外看到另外一家“内山书店”,只是这家书店以卖旧书为业。

     

        这家以收进和出售旧书的门店在左则立着一个胡蓝色底子的有些古旧的广告牌:本店承接收购旧书业务:中外古今文哲,文学名著,连环画,宗教经典,民国版本,中医……半开的茶色玻璃门上并排贴着一幅对联:寻寻觅觅几十回,不如至此访一家。紧挨着对联的下面,是喷绘上去的红字白边的宋体字:购书盖章。下面是两行喷绘的白色宋体字是:

     

        沿着鲁迅的足迹,留下您的记忆

     

        进得书店之后,看到在茶色玻璃门的后面坐着一位戴眼镜的老者,他的膝盖上放着一本正在除尘的旧书。在一排又一排摆满旧书的书架上,我看到了一本1979年4月初版的《红与黑》,就忍不住把那本书抽下来拿在手里端详:这本书封面的下端的大约四分之一是黑色,上面的约四分之三是枣红色,靠右是一幅黑白插图,记忆里封面设计是张守义先生,可是我翻找前后,都没有寻到。35年前,也就是1981年5月间我第一次来上海时,这个版本的《红与黑》就在普陀区宜川路书店买过,这本书当年的印数是91万册,定价是1元9角5分。现在,我忍不住从钱包里掏出30元,又一次把这本由罗玉君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司汤达的《红与黑》买了下来。拿着时隔35年又一次买下的这本《红与黑》,沿着多伦路上和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相似的铺着马蹄石的路面走着,有些迷茫。而就在这时,我再次看到了鲁迅。

     

        鲁迅坐在一个藤椅上,抬着的左手夹着一支烟,那只写下了不朽文字的右手这一刻搭在他架起的二郎腿上闲置下来,阳光下他仰起的目光注视着昔日的天空。而他面前铜制的藤几上,则放着一团鲜红的纱巾,在那两个探身注视着鲁迅的两个文学青年的后面,一个少女正在对着摄像机在欢快的音乐里跳舞。在街道对面不远的一处花花达达的树阴里,站着一个身穿和服的矮子,他双手拿着一本书在放在膝盖上,身子往前探着向人行礼,这个人就是内山书店的创办者内山完造。至于鲁迅,还有他面前那两个追求真理青年身下的藤椅,还有他们面前的那个n字型的茶几,雕塑家是以鲁迅在内山书店里坐过的还是在阴山路的家中用过的原物为型来雕塑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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