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洛夫：追求创新的绘画大师

    只要那幅《少女和桃》映入眼帘，就让人感觉眼前一亮，没有理由不喜欢它！这是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俄国大画家瓦连京·谢洛夫（1865—1911)的成名作，问世于1887年，当时作者只有22岁。

    诗意现实主义

    谢洛夫生于彼得堡的一个音乐之家。9岁师从绘画泰斗列宾，16岁进入彼得堡美术学院，在名师指导下受到严格的绘画基础训练。他天赋极高，对色彩具有敏锐的感受。他的老师说，没有别的学生能像他那样对绘画艺术理解得如此透彻。

    1885年谢洛夫毕业，谈到自己的理想：“当前的绘画大多刻板得使人生畏，我想取得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效果。”

    19世纪80年代正值“巡回展览画派”极盛时期。谢洛夫与巡回画派的风景画家列维坦是挚友。思想、感情和观点的一致，使两人彼此吸引。后来谢洛夫也加入了巡回画派。他俩的共同特点是继承现实主义传统又追求创新，体现出俄罗斯绘画艺术由传统向现代的过渡。

    列维坦的《白桦丛》(1885—1889)对外光画法的探索非常接近当时法国的印象派。这期间谢洛夫也尝试着新的表现手法。1887年夏，他和多位文艺界名流在艺术赞助人马蒙托夫的庄园度假。一天他看到马蒙托夫那活泼可爱的13岁女儿薇拉。女孩身穿粉红色衣裳，在她背后是窗外明媚的阳光和绿树，这些色彩激起了画家的创作冲动。他拿出画笔，于是不朽之作《少女和桃》诞生了。作品充满活力，赞美青春，在外光色彩上具有印象派的特征。它在莫斯科展出，轰动了画坛。谢洛夫的处女作果然“令人精神为之一振”。收藏家特列恰科夫马上将画买去。这幅作品在国外展出，年轻作者被视为俄国最杰出的人物画家。

    谢洛夫进入一流艺术家的行列，但他保持平常心态，继续探索。次年完成的《阳光下的女郎》（1888）同样表现的是青春主题。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姑娘身上，用光色瞬间变化的效果塑造人物，更具印象主义手法。特列恰科夫认为这幅画有重大创新，立即将它买下。而巡回画派内有人看不惯这种新的创作方法，攻击画中人像是个梅毒病患者。

    如今这两件作品被誉为“俄罗斯绘画的明珠”，或称赞它是画坛上歌颂青春的欢乐诗篇。

    谢洛夫的人物画和列维坦的风景画，表现出与巡回画派的社会批判倾向有所不同的“诗意现实主义”。

    无与伦比的肖像画家

    早熟的谢洛夫是个绘画全才，既能画人物，又能画风景，还是历史画家、插图画家和舞台美术家。

    19世纪90年代以后，谢洛夫主要从事肖像画创作，颠覆了之前肖像画的公式化模式。工作中他非常投入，自称每画完一幅肖像就如同患了一场大病。他给多位文艺界师友作肖像，并接受社会订货，为一批豪门贵族画像，数量之多足以筑成一座展示俄国当代著名人士的肖像画廊。他的作品最成功之处在于能真实地挖掘出人物的精神世界和社会属性，这点几乎无人可以超越。

    谢洛夫的《列维坦像》(1892—1893)成了列维坦肖像中的经典。1892年12月他开始为好友画像。此时犹太血统的列维坦处境不好，夏天他从写生地返回莫斯科，沙皇正命令犹太人离开莫斯科。他已蜚声世界，但仍遭驱逐，后经社会名流呼吁才被准许回莫斯科。谢洛夫为他画像实际是对他的声援，也是向沙皇政府的挑战——敢于为被放逐者画像！作品完美地表现出列维坦的诗人气质，艺术家风度，优雅的举止和隐藏内心的痛苦。

    列维坦很喜欢这幅画：“谢洛夫是位了不起的画家，相信这幅肖像一定能挂在特列恰科夫画廊！”然而认真严谨、一丝不苟的谢洛夫总感到不满意，反复修改了许多遍。后来它果真挂在了特列恰科夫画廊。

    《女演员叶尔莫洛娃像》（1905）是谢洛夫肖像画的代表作。著名女演员叶尔莫洛娃以演技精湛、富有民主精神而享誉全国。俄历1905年1月9日流血星期日发生后，谢洛夫和叶尔莫洛娃站在一起，对沙皇政府镇压平民表示强烈愤慨。谢洛夫上书美术研究院院长、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叔父提出抗议，并辞去院士称号。他非常敬重叶尔莫洛娃，为她画像意味着颂扬民主与自由。他怀着虔诚感情，在画中突出了主人公庄重的形象以及高贵的内在气质。全身立像的构图给人以雄伟的感觉；色彩不多，主要是黑、灰和赭色，却令人感到色彩极其丰富。

    “这简直是叶尔莫洛娃的雕像！”有位建筑师看到这件作品后惊呼。谢洛夫画的肖像如此具有表现力，仿佛是座立体的雕塑。

    一位不平凡的老师

    1897年莫斯科绘画雕塑建筑学校聘谢洛夫为教授。他一到校，全校工作立即焕然一新。他建议请几位名家来执教，于是列维坦和柯罗文都回到母校任教，大大增强了师资阵容。

    谢洛夫以勤奋著称。他的座右铭是：“灵感不会轻易光临，而要亲自培养，并且必须持之以恒。”他以身作则，对自己严格得几近苛刻，对学生要求也十分严格，他常对学生说：“你若想达到某个目标，就得刻苦再刻苦。只要有毅力，你的愿望就能实现。”有时他去鼓励一些受到挫折的学生：“人一生总要遇到不如意的事，经受了磨砺，就会变得坚强。”

    在家里，谢洛夫对儿女也非常严格。孩子们既爱他，又怕他。“既爱又怕”这种心情在他的学生当中同样很普遍。

    1908年俄国著名女雕塑家、罗丹的弟子戈鲁勃金娜要求到莫斯科绘画雕塑建筑学校任教。但1905年她因曾将自己的家提供给革命者作为秘密集会的地点而被捕入狱，出狱后仍受监管。为此她的申请遭校方拒绝。谢洛夫认为“戈鲁勃金娜是位真正的艺术家，人才难得，应当批准”。但上级领导无视他的意见，他义愤填膺，1909年2月坚决辞职。

    全校学生这时才意识到，一向神情严肃、沉默寡言的谢洛夫对他们是何等重要，大家失去了一个多么不平凡的老师，再没有比他更善于教诲的人了，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像他那样主持正义。

    学生们深深眷恋他，140名学生给他发来电报：“我们为失去您这样一位无人可以替代的老师感到十分惋惜。大家向您这位认为自由艺术高于一切的伟大画家致以崇高敬意。”

    加盟“艺术世界”

    19世纪90年代后期，巡回画派丧失了先前的活力。而此时欧洲艺术运动活跃，俄国受到很大影响，画坛异彩纷呈，各种流派、团体争相涌现，其中最著名和影响最大的美术团体是“艺术世界”。这个团体成立于1898年，由彼得堡一些对艺术有独到见解的青年组成。创始人为画家别努阿、艺术活动家佳吉列夫等。这批年轻艺术家不满俄国绘画的现状，对欧洲艺术形式的革新十分向往；既反对学院派的保守，又看不上巡回画派后期在题材及表现手法上的陈旧。他们注重形式技巧，热衷西欧的现代主义。这个团体定期举办画展，出版杂志《艺术世界》，在广大艺术爱好者中非常受欢迎。“艺术世界”扩大了艺术创作的范围，进行过许多别开生面的有益探索，为推动俄罗斯绘画技法的发展作出一定贡献。

    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谢洛夫出于对艺术形式革新的追求，积极参加“艺术世界”的活动，1900年成为其重要成员，并担任《艺术世界》编委。“艺术世界”也因这位著名画家的加盟提高了自身地位与影响力而无比自豪。谢洛夫深入研究西欧绘画，受到现代派的启发，在技法和色彩方面进行不懈探索，大大丰富了艺术表现手法，创作出许多传世杰作。在这一时期的美术史上，谢洛夫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

    谢洛夫在生命最后一年格外忙碌：作品参展都灵的世界博览会，随俄国芭蕾舞团赴伦敦作舞台设计……长期紧张的工作使他积劳成疾。回莫斯科不久因心脏病猝逝，年仅46岁，留下6个未成年的儿女。

    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苏联出版的艺术史论著中，大凡从巡回画派正统观念出发，将“艺术世界”定性为“形式主义流派”。谈到谢洛夫时只简单地说他参加过“艺术世界”，而强调他是巡回画派的后起之秀，显然有失公允，也不全面。我国画家亚明说：“谢洛夫发展了俄罗斯绘画传统，可惜苏联时期的绘画没能继承他的精神，这是个教训。”随着时代进步，如今无论谢洛夫还是“艺术世界”，都已得到公正评价。

    谢洛夫的创作承前启后，极好地显示出世纪之交俄罗斯艺术在各种流派、思潮的交汇融合中不断开拓前进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