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中的人名译名亟待统一

    今年暑假，我和即将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共读罗尔德·达尔的几部作品，读完《好心眼巨人》后，接着读《世界冠军丹尼》。然而，就在读《世界冠军丹尼》第二章时，我们惊奇地发现，丹尼的爸爸讲的一个关于“大友人”（“大块头的友好巨人”）的睡前故事，似乎跟我们刚刚读过的“好心眼巨人”非常相像。他们都穿着黑色大氅，拿着一个手提箱和一个吹管（小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窗外，向熟睡的小孩子吹去稀奇古怪的梦。他们都有极其灵敏的耳朵，可以听见瓢虫的脚步声和蚂蚁的窃窃私语。儿子疑惑地问我，这个“大友人”究竟是谁？是前一本书中的“好心眼巨人”还是另一个巨人？

    我隐隐觉得，达尔笔下的这两个巨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带着困惑，我特地查阅了这两部作品的英文版。果然，原作中使用的都是同一个称谓，即“BFG(Big Friendly Giant)”，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好心眼巨人》中主人公的名称。目前正在国内上映的《圆梦巨人》正是根据这本书改编的同名电影作品。其实，这个巨人的形象已在达尔的脑海里酝酿多年，他先把这个故事写进了《世界冠军丹尼》（1975）的第二章，几年之后才将故事扩展成《好心眼巨人》（1982）一书。

    这两部作品均于2009年由明天出版社翻译出版，与其他十部作品构成达尔作品典藏。可是为何会出现两个不一致的译名？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两本书出自不同的译者之手，而编辑在后期编辑过程中未能充分挖掘两本书之间的内在联系。假如两本书由不同的出版社在不同的时期出版，由不同译者翻译，那么译名产生差异本身也无可厚非，毕竟文学翻译融入了艺术性和创造性。然而，当达尔的经典作品成套出版时，尤其是在多位译者参与翻译的情况下，出版社对于多部作品中重复出现的重要人名，应该保持译名的统一，否则将破坏达尔作品故事的延续性和经典形象的塑造，令儿童读者感到困惑。

    近几年，随着国内童书出版市场的蓬勃发展，引进国外优秀童书的步伐越来越大，译名不统一的现象愈加凸显，尤其表现在作者的中译名上。同一位童书作家，按理说应该有一个准确的、固定不变的中文译名，然而现实并非如此。以写作《小木屋系列》著称的美国女作家Laura Ingalls Wilder恐怕怎么也无法想到，她居然以如此多的中文译名呈现在中国读者面前：“罗拉·英加尔·槐尔特”，“罗兰·英格斯·怀德”，“劳拉·英格斯·维尔德”等，令人眼花缭乱。单以其代表作《草原上的小木屋》中译本为例，市面上同时出售的就有十余个版本，作者名字的中译名各不相同。难怪有读者在知乎上发问：“《大草原上的小房子》和《草原上的小木屋》是不是同一本书？”“槐尔特是不是怀德？”等等。的确，对其英文名不了解的中国父母和小读者，又怎能从这三个迥异的译名中判断出这是同一位作家？作者译名的混乱，不仅使普通家长在选书时无所适从，而且也不利于构建一位作家尤其是知名作家在异国的文学声望。

    另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是，同一家出版社在翻译同一位外国作家的名字时，居然采用了不同的中文译名。例如，新蕾出版社于2014年引进了美国图画书作家、插画家Kevin Henkes的两套作品，《奥莉芙的海洋》上印着“凯文·汉克斯”，而《凯文·亨克斯和他的小老鼠》系列图书上却印着“凯文·亨克斯”，原因令人费解。

    译名混乱的现象不仅仅出现在供儿童阅读的引进版童书中，即便在有些儿童文学研究者的笔下，有些作家的中译名也是五花八门，使读者感到茫然。2015年出版的学术专著《美国儿童文学初探》中，作者提及多位英美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比如“比特里克斯·波尔特”，“麦克拉斯基”、“休斯博士”等，这些名字令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原来他们分别是大名鼎鼎的“比阿特丽克斯·波特”女士（Beatrix Potter）、麦克洛斯基(Robert McCloskey)和苏斯博士(Dr. Seuss)。其实这些名家的多部作品早在2015年之前就已引进国内，并拥有相当高的知名度，中文译名比较固定，早已在出版界人士和喜欢儿童文学的读者间流传开来。可见，对于已经在中国出版的国外知名作家及其作品，研究者不能想当然或随意地根据英文名字的大致读音去翻译，而应当遵照“名从主人”或“约定俗成”的原则，采用读者群中早已被固定的名称，才能达到和专业读者交流的目的。即使Potter和Dr. Seuss不是知名作家，而只是首次被译介到中国的作家，按照英文的发音规则，他们的名字也不能被译为“波尔特”和“休斯”。

    改变童书出版中译名混乱的现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强烈呼吁出版界人士和翻译界人士都能重视这个问题，认真地对待每一个专有名词（人名、地名、机构名等）的译名。在推出同一作家的系列作品时，编辑应对作家本人以及作品之间的内在联系充分了解，审读译稿时严格把关，统一作品中重复出现的译名。与此同时，出版社在不断重译经典作品时，也应充分考虑作品在中国已有的译介情况，避免对作者的中文译名闭门造车。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读者的混淆，才能国外儿童文学作家及其笔下的人物在中国传播时呈现更清晰的文学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