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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08月31日 星期三

    作家访谈

    方方:我只是希望与生活本身更接近一点

    本报记者舒晋瑜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08月31日   11 版)
    《软埋》,方方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7月出版,30.00元

        生活中更多的人事,是一生一世也接不上头的。我们经常与很多秘密擦肩而过。倒是我们过去的小说更多地刻意让他们有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在这本书中,我只是希望,与生活本身更接近一点,更原生态一点。

     

        “这个女人一直在跟自己做斗争。”方方在新作《软埋》中如此开篇。如果坚持自我也可以看作是一种斗争,那么方方同自己笔下的丁子桃一样,也在一直斗争着,她有着坚定的处世原则,并始终捍卫自己心中不可动摇的正义。

     

        在《软埋》中,方方用她特有的犀利、冷静,去追索、再现了“土改”历史中发生的故事。“软埋”是四川某些地区的方言,指人死后不入棺,草席裹尸或直接埋葬。民间软埋多因贫困,方方要写的是自主选择的软埋。“自我一般不会这样选择。我的小说要说的,是什么心情导致这样的选择。”

     

        在大多数人选择遗忘的时候,方方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记录这段历史,将她所知所感所惑所痛写出来,同时也表达着自己心情的曲折和复杂。她在后记中透露,《软埋》的创作过程一波三折,前后跨度长达三年,不仅书稿本身反复打磨修改,创作期间她所经历的“战事”和诸多杂芜也令人不胜其烦。不过个性率真坦荡的方方一向不会躲避困难,她一直保持着由“软埋”二字点燃的创作欲望,将长期以来的心头积淀付诸笔端。如《软埋》里的人物,她作出了自己的判断,也在按照自己的选择,认真写作,好好生活。

     

        中华读书报:阅读感觉上,这是一部沉重而悲伤的小说。格非在今年出版的《望春风》,也写到了土改,也谈到某种被遗忘的担心。当然,您和格非的书写截然不同,但是从唤醒记忆的角度说,是否也是作家的责任感使然?

     

        方方:我还没有读到格非这部小说,我要马上去找来看看。不过我写小说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责任感之类,我只是自己想写而已。看到了一些事,听到一些事,心里有冲动,就想要把它写出来,毕竟我是一个喜欢写作的人。我自己认为,这只是我的一个记录。这份记录也只是我的个人表达。而遗忘之类,永远不需要我来担心。这世上的事,有人忘记,但一定有人记得。所以,这份担心也是没有必要的。

     

        中华读书报:《软埋》持续了您一贯悲观甚至有些绝望的叙述语调,但是这部作品的情节设置和结构中,感觉更为决绝彻底无奈,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拉着人往下跳。您如何看待《软埋》和此前您创作风格的变化?

     

        方方:我写作一向不会去想我以前是什么风格,这次是否要跟以前的避开。好的写作者不会怀有这一类杂念。其实作家也很难说明白自己的作品是什么风格,只有什么样的写法适合自己眼下的题材。我以前的写作,也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比方属于自己的风格或是题材,我没有。我以前是怎么舒服怎么写,现在倒是有一点点怎么写怎么舒服的味道了。

     

        中华读书报:确定题材后,以怎样的角度表达,人物以怎样的方式出场,选择什么怎样的语调营造氛围……如此种种,您是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才找到了满意的入口?

     

        方方:这个真的是要反复地写。反复找到自己想要的感觉。其实也就是不停地想不停地改吧。我想这也是每个作家的写作过程中都会有的经历。

     

        中华读书报:小说中,您让所有知道往事的人和想知道往事的人,都接不上头。这样的叙述,会不会让读者感觉略显刻意?

     

        方方:我觉得谈不上刻意,因为生活中更多的人事,是一生一世也接不上头的。我们经常与很多秘密擦肩而过。倒是我们过去的小说更多地刻意让他们有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读者或是你本人,都习惯于这样的结局,认为这是自然的。而实际却恰恰相反。在这本书中,我只是希望,与生活本身更接近一点,更原生态一点。

     

        中华读书报:这一次写作,似乎是您首次涉及土改的历史。关于土改,您认为自己的描写有何独特的意义或贡献?小说中地主家族(或者说乡村绅士更为准确)对于死的选择,其大无畏的从容令人感佩。这一情节有史实依据吗?

     

        方方:确实是首次写这样的题材,这主要是“软埋”两个字,打击到了我。而且,这两个字发自个人内心深处最痛楚的感受。这感受是经历过土改的人才能得到的。所以,我会不由自主地把小说的内容定位在这上面。同时,我自己也打算写一部与家族相关的百年历史的小说。土改恰好从中拦腰一砍。所以,我也想试试这一类的题材,我应该怎么来写。至于小说中人物之死,我想他们选择的死不是大无畏的从容,而是无可奈何的,无路可走的、深怀恐惧的选择。我不知道自己的描写有什么独特的意义,因为我并没有看到别人怎么写的。我只知道,我必须得这样来写。至于情节的真实,你可以查阅一下当年土改的资料。而我这写的是小说。

     

        中华读书报:有评论将《软埋》的结构归纳为是“双线索并行,逆时间叙述”,不知采取这一形式的叙述,对您的写作是否构成挑战?

     

        方方:也谈不上什么挑战吧。我要写一部小说,结构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小说的结构技术,跟建筑一样,首先是为了让小说能够比较顺利完成。在一堆杂乱的材料和某一复杂的地形情况下,想好了结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小说也正是如此。想好了结构会让非常难写的小说,尤其长篇,变得不那么难写。同时也会因结构而独具风格。所以,一旦解决了结构问题,就不觉得有什么难处了。这本书的结构与以前的不同,而其实以前的小说结构,比方《乌泥湖年谱》《武昌城》同样也与以前的不同。其实更早的小说《风景》的结构,同样是独特的,只是很多人没看出来而已。写作在我,永远是件愉悦的事情。整个过程都是享受。

     

        中华读书报:小说中刘晋源对当年自己曾经参与的运动的解释,龙忠勇对于大户人家变迁的探寻……他们在追寻所谓真相的同时,也完成了各自不同角度的对历史的叙述。您在市民写实、男女情爱、警匪恩怨、知识分子及家族历史等题材上各有擅长,尤其是从《武昌城》到《软埋》,显示了一个女作家的魄力和胸怀。能谈谈您对于不同题材的把握吗?

     

        方方: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同一事件,我们经常会看到每一个在场人都会有完全不同的说法。所以,就算亲见亲历,所看到的场景和得出的结论却都会不同。而小说中,处于不同阶层不同地位的人,自然更是会有自己完全不同的观点和诠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是人本性决定的。而我既把自己放在了记录者的位置上,我就不能不站在他们各自的角度让他们自己说话。让他们自己对自己的所为进行陈述以及辩解乃至反思,甚或谴责。更多的时候,辩驳者解释者多,而反思者忏悔者少。而实际上,就算没有经验做错了做过了,怀有真诚的忏悔也是应该。所以,即令刘晋源英雄如此,也依然是平庸之辈。

     

        中华读书报:小说除了自身的价值,还普及了一个词:软埋。我想大多数读者可能都会带着好奇去探求何为“软埋”。按小说的提示,软埋之后是不得转世的,就是不但要放弃这一世的生命,甚至还要放弃可能的另一世的生命,希望被世界彻底遗忘。通过“软埋”,您最想向读者传达的是什么?

     

        方方:是的,这个词是我朋友的母亲贡献的。正是她经常跟我讲她母亲的事。讲她母亲一直说不要软埋,起先我也没有在意。朋友在她母亲去世后,再次跟我谈起此事时,我突然被这两个字击中了。你不觉得这两个字非常有力量吗?而我们所经历过的很多本应记住的岁月和很多本应永记的事情,都让我们主动地或被动地用时间软埋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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