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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08月17日 星期三

    陆谷孙:我为何要编《中华汉英大词典》

    黄昌朝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08月17日   08 版)

        “我想让这本《中华汉英大词典》帮助外国人了解中国的传统与文化,比如‘万福’跟‘叩头’有什么不同,‘清明’为什么又叫‘百六’(冬至后106天)。除了读音和字义,还要让他们了解一点汉字的形训,比如宝贝的‘宝’,屋顶下面有玉,这是简体字,而过去的繁体字‘寶’就更复杂了——屋里有缸,缸里藏着玉和钱。”

     

        2016年7月28日13时39分,一个闷热却又骤然暴雨如注的下午,那个一辈子替我们编词典、教我们学英语的陆谷孙先生永远地离开了。这位主张“精神上要做贵族,生活上可以草根一点”的“老神仙”突然就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从此,天堂里多了一位英语大师。

     

        陆谷孙先生去世后,很多人发表了纪念文章,其中有不少都提到了《中华汉英大词典》。陆谷孙先生去逝时,案头仍摆放着《中华汉英大词典(下)》的稿件。去年8月19日,《中华汉英大词典(上)》在上海书展首日举行了盛大的首发式,让很多人知道了这部陆先生近二十年来的心血之作。上卷自出版以来获得了海内外媒体的广泛关注,《文汇学人》评价《中华汉英大词典(上)》为“一部可能会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词典”。香港凤凰卫视“时事亮亮点”节目和“总编辑时间”节目分别用近10分钟和近5分钟的时间推介《中华汉英大词典(上)》,评价其为“史上最给力的词典”。上卷的出版为下卷作了很好的铺垫,不只是与陆先生相熟的朋友和同事牵挂着《中华汉英大词典(下)》的出版,更有无数网友和读者通过打电话、写邮件或在网上留言的方式,询问下卷的进展情况和出版时间。《中华汉英大词典(下)》的出版也是陆谷孙先生晚年最大的心愿。

     

        “自讨苦吃”编汉英

     

        陆谷孙先生因《新英汉词典》和《英汉大词典》而蜚声海内外,成为双语词典界的泰斗。功成名就之后,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去编写汉英大词典?陆先生自己曾这样解释:

     

        1991年,我通过谢希德校长介绍,认识了香港著名人士安子介。见面时,他就跟我讲,梁实秋、林语堂编完了英汉词典又去编汉英词典,你也应该这样做。这番话勾起了我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当时《英汉大词典》的编纂工作已经全部结束,我觉得时机也挺合适……上世纪80年代,初出国门的我在英国、美国、加拿大逛华文书店时注意到一个现象——外汉字典的销售情况并不好,而有意购买汉外字典的外国人倒不少。但是书架上的汉外字典要么种类稀少,要么内容过时(“文革”后期),让许多顾客无从选择。我想让这本《中华汉英大词典》帮助外国人了解中国的传统与文化,比如“万福”跟“叩头”有什么不同,“清明”为什么又叫“百六”(冬至后106天)。除了读音和字义,还要让他们了解一点汉字的形训,比如宝贝的“宝”,屋顶下面有玉,这是简体字,而过去的繁体字“寶”就更复杂了——屋里有缸,缸里藏着玉和钱。

     

        正式启动于2000年的《中华汉英大词典》,以美国原MRM(MatiiasReasearchManagement)公司提供的丰富的汉英词库为基础,这为英文翻译的准确性提供了有力保证。陆谷孙先生和他的团队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在原有词库的基础上多次增补和修改,终成现在的规模。在复旦大学出版社录制的一段视频中,陆谷孙先生这样说道:“语词部分主要参考《汉语大词典》,百科以及准百科性的内容主要参考《辞海》,兼具古词、新词,前者甚至超过了约四分之一的分量。除了兼顾时间轴上的远和近,我们还吸收了港澳台地区以及海外华人社区的语言,使其成为汉语里面一个共核部分,借助英文翻译让大家培养认同感。”

     

        突发脑梗,不下火线

     

        陆谷孙先生对词典的质量非常重视。《中华汉英大词典(上)》分别于2012年和2015年召开了两次专家研讨会。

     

        2014年3月,陆先生突发脑梗,住进了医院,所幸并无大碍。2014年底,为满足广大读者的需求,也为给整个词典编纂团队鼓劲,陆谷孙先生决定效仿《英汉大词典》的做法,将已经编纂完成的A-K字母作为上卷先行出版。

     

        2015年3月,《中华汉英大词典(上)》“征求意见本”出炉。3月31日至4月1日,在复旦大学举行了专家研讨会。在本次研讨会上,来自包括联合国、美国等全球范围内的专家对词典给与了高度评价和肯定。

     

        我对《中华汉英大词典》的总体印象是:一、收词量大、容量大、信息量大;二、准,比较准确,从翻译的水准来讲,尽管参照了前人的成果,但比前人推进了一步;三、新,新不仅在于收录大量的新词,更关键的是翻译的语言比较新。这本词典大,包罗万象。我觉得可以把这本词典当一本百科全书来读,对学习中文的人是很有帮助的。

     

        ——黄源深(华东师范大学教授)

     

        我觉得,陆先生这部大词典,确实反映出了中国人应该有的“文化水准”(CulturalLiteracy)。……比方说,“当”字条,有李易安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有老杜的“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有《木兰诗》的“当窗理云鬓”,这些都是我们中国人的“文化水准”的一部分,非常之好,应该包括在内。

     

        ——叶扬(美国加州大学河滨分校教授)

     

        陆先生沿着翻译上“漾溢”这原则提供了不少范例,有些贴切得“天衣无缝”。譬如说“木已成舟”漾溢后的英文等值便成为onecannotunscram⁃bleanegg,绘影绘色,确是上品。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在英文的对等语是thesqueakywheelgetsgrease,同样涵化得恰到好处。……跟同类汉英词典相比,《中华汉英大词典》除了篇幅容量惊人、内涵辽阔得未曾有外,还有其他别家所无的特色。方言的收入真是个好主意。打开台湾或香港报纸,不知“波霸”为何物者,翻查《大词典》,即得bustywoman……

     

        ——刘绍铭(香港岭南大学荣休教授)

     

        拜读了陆先生的前言,也看了凡例,完全同意《中华汉英大词典》的编纂方针、指导思想、收词原则、释义标准和编排体例,特别欣赏辞书虽以实用为主,也应让使用者在定向查阅和随意翻阅中得到“教益”和“愉悦”这一编纂理念。在这一点上,《中华汉英大词典》与同类词典相比高出一筹,释义和例句多有令人拍案叫绝之处,读来让人眼前一亮。

     

        ——钱佼汝(原南京大学外文系教授)

     

        会后大词典工作组根据速记稿和录音将专家的修改意见分字母发给了陆谷孙先生及其团队。经过几个月的修改,2015年8月《中华汉英大词典(上)》正式出版。

     

        2015年8月上海书展期间,《中华汉英大词典(上)》首发式在上海展览中心举行。沪上各大媒体,包括《解放日报》、《文汇报》、《东方早报》、《中华读书报》、新华社等也跟踪报道了本次首发式。虽然首发式当日是工作日,但依然人头攒动,陆谷孙先生签名本受到热捧,一度在现场排起了长队。

     

        马不停蹄,繁重审校

     

        陆谷孙先生在第一次脑梗住院康复后,常常对我们说,能多做一些就抓紧时间多做一些。正因如此,在上卷出版后,他又马不停蹄开始了下卷的审校工作。

     

        每天繁重的审校工作,在于他却是一种乐趣。陆谷孙先生是不需要别人催稿的,他会自己催自己。有时他家附近在修水管或装修,吵闹得无法静下来看稿,他就会发微信说:“吵得心烦,今天又没赶上进度。”而这个进度,就是他自己给自己设定的时间点。

     

        除了修改词典稿以外,陆谷孙先生每天还保持很大的阅读量,看到好的语料陆先生都会记录下来,集到一定的量就会发给词典组,其中绝大部分语料已收入词典作条目或例证。

     

        陆谷孙先生仙逝后,很多人都非常关心《中华汉英大词典(下)》的出版计划,这部饱含陆先生心血的大词典成了众人心之所系。陆谷孙先生生前将《中华汉英大词典》的出版权永久授予复旦大学出版社,这是何等信任!这种信任岂容辜负?大词典编写组和编辑组化悲痛为力量,正加紧下卷的修改和编辑工作,以期尽快实现陆先生的遗愿。相信在大家的关心下,《中华汉英大词典(下)》会如期而至。

     

        (本文作者为复旦大学出版社外语分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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