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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08月17日 星期三

    英国表孙女安娜·帕斯捷尔纳克下周出书,细探——

    苏联舅公、大作家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浪漫情史

    兼及勇敢的奥莉加·伊文斯卡娅怎样变成《日瓦戈医生》里的拉拉

    中华读书报记者康慨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08月17日   04 版)
    左图:奥莉加·伊文斯卡娅、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和伊琳娜·叶梅利亚诺娃在1957年。右图:1960年伊文斯卡娅第二次被捕时在卢比扬卡留存的快相。

        苏联大作家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1890-1960)的英国表孙女安娜·帕斯捷尔纳克(AnnaPasternak)将于8月25日出版新书《拉拉:未被讲述的激发了〈日瓦戈医生〉的爱情故事》(Lara:TheUntoldLoveStoryThatIn⁃spiredDoctorZhivago),利用“空前的”家族信源,追溯舅公与情妇奥莉加·伊文斯卡娅的十四年情感秘史。

     

        英国小报《每日邮报》先期刊出了此书的缩编节选。

     

        他们相爱了

     

        帕斯捷尔纳克与伊文斯卡娅1946年相识于康斯坦丁·西蒙诺夫领导的《新世界》杂志编辑部。伊文斯卡娅芳龄三十四,诗人也不老,只有五十六岁。蓝英年在所著《历史的喘息》一书中记述:“伊文斯卡娅是编辑还是西蒙诺夫的秘书,说法不一。帕斯捷尔纳克一直是伊文斯卡娅热爱的诗人、崇拜的偶像。她亲眼见到他时激动不已。帕斯捷尔纳克也被伊文斯卡娅超尘拔俗的美貌所震撼。两人目光一接触便激起心灵的火花。”

     

        安娜·帕斯捷尔纳克则说:“他们的求爱以猛烈的步子推进。他每天给她往办公室打电话,奥莉加‘幸福得要死’,却害怕与这位著名的诗人见面或交谈,总是告诉鲍里斯她忙。她的求爱者不肯却步,每天下午都到办公室来,再送她回家。”

     

        帕斯捷尔纳克此时与第二个妻子季娜伊达·诺伊豪斯和儿子列昂尼德为伴。伊文斯卡娅则二度寡居,此时与女儿伊琳娜、儿子德米特里、母亲玛丽亚和继父住在一起。帕斯捷尔纳克和伊文斯卡娅都有各自的家庭。因此一开始,他们只是通过漫步莫斯科、压马路来谈恋爱。但诗人很快从伊文斯卡娅身上找到了灵感,把他当成了正在写作的小说《日瓦戈医生》中女主人公拉拉的原型。

     

        他很内疚

     

        初次见面半年后,伊文斯卡娅带帕斯捷尔纳克见了自己的一对儿女。爱情确证无疑,但诗人受着两难的折磨。他既不能离开妻子,也不会放弃情人。同时,伊文斯卡娅的母亲玛丽亚也强烈反对她与一个无法带来安全感、长期受到政府监视的已婚老男人交往。“考虑到任何人一旦被视作‘人民的敌人’之后所遭逮捕的频率和残忍的程度,”《拉拉》写道,“在玛丽亚眼里,她女儿与鲍里斯的关系简直要等同于奥莉加在自己的死刑执行令上签字了。”帕斯捷尔纳克的许多同代人已遭处决、劳改,或经历了酷刑,伟大卫国战争期间,玛丽亚本人也曾在劳改营里待过三年。

     

        尽管帕斯捷尔纳克有言在先,不会跟妻子离婚,伊文斯卡娅对他的感情要求还是与日俱增。她女儿伊琳娜回忆说:“我们全家洋溢着隐密的激情。”她看到母亲一次次幽会归来。如果刚吵过架,伊文斯卡娅会从墙上拿掉诗人的照片,但每次都会很快复归原位。她不怪情人守着妻儿,反倒对他的处境满怀同情。她告诉伊琳娜:“这个天才,这个敏感的、不安的灵魂,可不能离两次婚啊,因为这个我遭了好多罪。我想到鲍里斯时不只把他当成丈夫。他已经进入了我的生活,整个地抓住了它的控制权,连一个不曾触碰的角落也没剩下。”

     

        帕斯捷尔纳克在书中描写尤里·日瓦戈对拉拉的激情时,交织着不忠带来的内疚。“生活变成了艺术,而艺术源于生活和经验。”他当时说。斯大林欣赏他,也曾下令保护他,但他一无所知。别人不断因言获罪,他还能说些过头话,还能写小说。日瓦戈的故事正是他的梦想所在:写出一部反映同代人及其历史命运的长篇小说。

     

        她真勇敢

     

        像日瓦戈一样,帕斯捷尔纳克过着双重生活。妻子季娜伊达住在莫斯科郊外的佩列捷尔基诺,情妇奥莉加在城里等他。但是,情事逐渐败露,她对一部政治上可疑小说的支持也为人所知。1949年10月6日晚,秘密警察登门,造访伊文斯卡娅。政府已经制定了计划,先对帕斯捷尔纳克的心上人下手。

     

        当天早些时候,帕斯捷尔纳克和伊文斯卡娅在公园长椅上并坐,他请她晚上到佩列捷尔基诺去,他们可以单独待在一起,他要给她朗诵书里新的一章。

     

        “此时我们的关系已经安稳地进入了一个非凡的阶段,交织着温柔、爱与理解。”伊文斯卡娅回忆,“他现在投入了全副的身心,来完成《日瓦戈医生》,这是他毕其一生的力作。”两人交谈时,伊文斯卡娅注意到有个男同志在他们附近坐下了,好像在监视他们。他还跟踪两人到了车站。

     

        晚上八时许,门被撞开,十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冲进伊文斯卡娅家,抄走了“鲍里斯给我的很多书,还有我全部的信件和笔记”,包括一本帕斯捷尔纳克送给她的诗集,上面有他的亲笔题字:“我的生活,我的天使,我真心爱你。”一些人继续抄家的同时,另一些人把她带到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卢比扬卡监狱。

     

        帕斯捷尔纳克孤守佩列捷尔基诺,将与伊文斯卡娅生离死别的痛苦和内疚化为纸上的文字。他笔下的尤里·日瓦戈只有在与妻儿和情妇拉拉分离的情况下,才有机会大展诗艺。帕斯捷尔纳克同样如此。他好一通狂写,写得昏天黑地,无所畏惧,因为他相信这部小说永远不会在苏联出版。

     

        很难找到比伊文斯卡娅更勇敢的情妇了。被捕两周后,警察对她的审讯终于开始,夜夜进行,持续好几个星期,但她坚持《日瓦戈医生》没有任何诋毁苏联制度的内容。1950年7月5日,法庭援引苏联刑法第五十八条,以“与有间谍嫌疑的人密切接触”为由对她从轻发落,仅判五年劳动改造,送入波季马劳改营接受再教育。

     

        他是个好人

     

        帕斯捷尔纳克相信,自己没被抓起来全都仰仗情妇的勇敢。他写诗赞美伊文斯卡娅:

     

        当生活陷入烦恼与痛苦,你为我阻拦了绝望之路,你的美就在于勇气十足,就是它把你我牢牢系住。

     

        (蓝英年译)

     

        伊文斯卡娅入狱时,女儿伊琳娜只有十三岁。她后来说:“那些年过得像一队灵车,每一个都比前一个更糟糕。”玛丽亚改变了对女儿情夫的敌视,帕斯捷尔纳克成了孩子们事实上的保护人,为他们付学费。孩子们的姥爷死后,他又承担起情妇一家的全部开销。

     

        “因为他,我们才能无视苦难,享受一个还算正常的童年。”伊琳娜说,“我的记忆里不只有改过一千遍的裙子和干裂成两半的豌豆汤。我还记得圣诞树、书和前往剧院的路程。感谢帕斯捷尔纳克,让我们能活下来。”

     

        经历了严酷的劳动改造,伊文斯卡娅也保得了性命。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情人音讯全无,她一遍遍背诵着他写的诗,总算顶住了,没疯。

     

        过了几年好日子

     

        1953年3月5日,斯大林去世。伊文斯卡娅不久获释,回到莫斯科。她与帕斯捷尔纳克劫后重逢,双双“被一种绝望的柔情所俘获”,决心共度余生。

     

        帕斯捷尔纳克前一年发作了心脏病,如今虚弱得只能缓慢爬上情妇家筒子楼的楼梯,进入她的卧室。伊文斯卡娅将头紧贴住情人的胸口,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听他的心跳。他们日后每次幽会,她都要把这个深情的仪式做上一遍。他们相约永不分离,但他仍然拒绝离开妻子。他声称,他将季娜伊达视为怜悯之心的源泉,而奥莉加对他拥有得更多。她固然没有妻子的地位,但她有他的心。

     

        从秋天开始,帕斯捷尔纳克每日里来访两次,晚上来的时候带着刚刚写出的手稿。伊文斯卡娅成了他的秘书、编辑兼打字员。《日瓦戈医生》的手稿,她从头到尾打过两遍。她将此书视同己出。帕斯捷尔纳克的朋友亚历山大·格拉德科夫形容,奥莉加把《日瓦戈医生》当成了“对她所遭受一切的一次清算,对一个可憎之敌的毁灭性打击……对她人生的神化,她心爱的、在痛苦和泪水中出生的孩子”。

     

        1957年,《日瓦戈医生》在意大利出版后,帕斯捷尔纳克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伊文斯卡娅找到同上层关系密切的费定,向他郑重声明,如果继续骚扰帕斯捷尔纳克,她和帕斯捷尔纳克便双双自杀。”蓝英年在《喘息》中写道,“她的威胁果然发生作用。”

     

        更坏的坏日子

     

        1958年10月,帕斯捷尔纳克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一次他顶不住了,先接受,然后又表示拒绝此奖。1960年过完七十大寿后,他一病不起。伊文斯卡娅极度不安,但季娜伊达·诺伊豪斯不让她进门。5月30日,帕斯捷尔纳克去世,《喘息》里说,诺伊豪斯“不准伊文斯卡娅同他告别,伊文斯卡娅在门前站了一夜,最后只能在人群后面远远望着徐徐向前移动的灵柩。此时她五内俱焚,晕倒在地”。

     

        葬礼过后,克格勃收缴了帕斯捷尔纳克的手稿和书信,奥莉加和伊琳娜在8月被捕,母亲获刑八年,女儿获刑三年,均被送往西伯利亚的劳改营。

     

        伊琳娜·叶梅利亚诺娃于1962年获释。两年后,奥莉加·伊文斯卡娅也被释放,但1988年才获得平反。她在晚年不断上访,要求归还帕斯捷尔纳克写给她的书信和诗歌。1995年,八十三岁的伊文斯卡娅在莫斯科去世,死前,她给俄国总统叶利钦写了最后一封信,要求政府把帕斯捷尔纳克写给她的情书还给她。她的愿望没有实现。

     

        为什么是表孙女

     

        《拉拉》一书的作者安娜·帕斯捷尔纳克是俄国印象派画家列昂尼德·帕斯捷尔纳克的曾孙女。中华读书报考证,列昂尼德生两子两女,鲍里斯(鲍里亚)是老大,下面有弟弟亚历山大(舒拉),大妹约瑟芬(若妮娅)和小妹莉季娅(莉达)。约瑟芬和莉季娅日后双双移民英国。约瑟芬成为哲学家,嫁堂兄费奥多尔·帕斯捷尔纳克(海伦·帕斯捷尔纳克1993年春天在《独立报》上为母亲撰写的讣告里将父亲的名字写为西化的弗雷德里克),生一女海伦(阿廖奴什卡),一子卡尔(查尔斯/查理);莉季娅成为化学家、诗人和翻译家,嫁精神病名医埃利奥特·斯莱特,生两子两女。

     

        照此算来,安娜·帕斯捷尔纳克应为哲学家约瑟芬·帕斯捷尔纳克的儿子查尔斯·帕斯捷尔纳克(牛津大学著名的生物化学家)的女儿,因此是作家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的表孙女。

     

        安娜·帕斯捷尔纳克长于写作男女关系。她自己的生活也风波不断。她三十多岁第一次结婚没出蜜月就知道丈夫不行,虽快刀斩乱麻,仍耗时十八个月,搭上六万英镑,才成功离婚。她后来再嫁自己的精神辅导员。她的女儿黛西得自她在两次婚姻之间与一位青年男子的短暂交往。有了这样的经历,来写舅公的情史,也算发挥了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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