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16年05月11日 星期三

    哭陈忠实

    王春林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05月11日   03 版)

        从网络微信渠道惊悉陈忠实老师不幸驾鹤西归的消息时,我正在石家庄北站准备乘车返回太原。时下的网络微信实在发达,若无资讯如此发达的网络微信,我无论如何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陈老师仙逝的消息。然而,我终归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愿意相信微信所传递的消息就是真实的。微信误传消息的先例,是非常之多的。这一次,我多么希望也是一次被误传的消息。于是,马上把电话打给了我的朋友,《小说评论》的主编李国平。李国平暗哑低沉的声音,证实了微信消息的确凿无疑。顿觉中国文坛的一座大山轰然坍塌,我的心情一下子便沉重至极,仿佛一下子就沉入了水底一般,眼中有控制不住的泪水要喷涌而出。

        知道陈忠实老师,当然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由于一直专注于中国当代文学尤其是长篇小说这一特定文体的追踪阅读的缘故,早在1993年那次具有文学史意义的“陕军东征”的时候,我就已经非常熟悉陈老师的代表作,那部沉甸甸的《白鹿原》了。那次后来被称作“陕军东征”的文学事件,同时推出了五部陕籍作家的长篇小说。在经过时间不无残酷的淘洗与检验之后,其中最起码有陈忠实的《白鹿原》与贾平凹的《废都》被证明是两部具有经典意味的作品。这样一来,“陕军东征”自然也就成为了被载入史册的重要文学事件。实际上,也正是凭借着这部厚重的《白鹿原》,方才从根本上奠定了陈忠实老师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不容忽视的重要地位。然而,尽管对陈老师敬重仰慕已久,但我的第一次见到陈老师,却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2011年了。那次见面时心情的激动,以及陈老师那满脸老农式的标志性皱纹,自不必说。至今难忘的几个重要细节,一个是陈老师的雪茄。尽管我至今都弄不明白陈老师那又粗又长且冲劲儿十足的雪茄究竟来路如何,但正是在那一次,我第一次知道了陈老师不仅烟瘾极大,而且只抽这种专门的雪茄烟。再一个是陈老师的皮包。我真的不知道陈老师的那只皮包到底已经使用了多少年,但从皮包上面那早已经变得斑斑驳驳简直如同成年的老树皮一般的外表来判断,怕只怕用了二十年也不止了。陈老师当然不是买不起一只新包来用。他之所以依然背着这么一只皮包,究其实,恐怕也还是与他的某种恋旧心理有关。

        再一个细节,就是陈老师令人记忆格外深刻的那种关中大汉的豪爽大气。虽然不过是初次谋面,但或许是觉得陈老师特别平易近人,谈话也特别投机的缘故,我斗胆提出的一个不情之请,便是向陈老师讨要他老人家的墨宝。尽管我早已做好了请求被谢绝的精神准备,但没想到,陈老师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在我从西安返回太原之后,很快地就收到了陈老师专门给我发来的快递。除了应我的请求而完成的一个书法条幅外,其中还附有陈老师写给我的一封短信。全信内容如下:“春林:您好。西安相聚,深以为幸,盼再来。遵嘱写一幅毛笔字,称不得书法,用毛笔写的字而已。刘勰这句语录,在我理解,用今天的话说,‘得物婉转’似为生活体验;‘于心徘徊’,当属进入生命体验的层面了。愿与君共勉。祝愉快!陈忠实2011.7.4。”陈老师写给我的这个条幅的内容,自然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刘勰在《文心雕龙》中的那句名言:“既随物以婉转,亦于心而徘徊。”细细想来,其中既有陈老师自己的艺术体验,也更有对我的勉励有加。

        与陈忠实老师的第二次见面,是一年之后的又一个盛夏时节。也就在这一次,我主动向陈老师提起,我不仅要重读《白鹿原》,而且还要把我的心得体会撰写成文。这就是那篇后来发表在《小说评论》杂志2013年第2期上的《重读<白鹿原>》。文章的核心观点是:“只要认真地读过《白鹿原》的人,恐怕就不能不承认,在这部小说那样一种只能以盘根错节称之的复杂矛盾纠葛背后,其实潜隐着两大文化价值观念根本对立的阵营。一方面是包括白嘉轩、鹿子霖、冷先生、鹿三等人在内,当然绝对少不了关中大儒朱先生,由他们组成的中国乡村宗法文化阵营。另一方面,则是由鹿兆鹏、鹿兆海、白灵、黑娃、白孝文等人组成的所谓革命者阵营。不能忽视的一点,是这两大对立阵营的构成中亲缘关系的客观存在。从血缘亲情的角度上,前一个阵营,可以被看作是父一代,而后一个阵营,则可以被看作是子一代。熟悉中国现代文学史的朋友都知道,‘父—子’冲突,乃是新文学作品所集中书写表达的重要主题内容之一。然而,同样是对于‘父—子’冲突的艺术表现,陈忠实在《白鹿原》中的基本价值取向,却与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绝大多数作品截然相反……当他毅然决然地站在白嘉轩、朱先生他们的文化立场上对于‘子一代’的人生选择进行否定性指斥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依托于传统的文化资源对于所谓的革命现代性提出了真切深刻的质疑与反思。”质而言之,具有突出现代革命历史反思意识的《白鹿原》的根本价值,就在于陈忠实老师干脆就把白嘉轩写成了自己。或许与陈老师对我文章的满意度有关,至今犹记,读过这篇文章之后,陈老师曾经专门给我打来电话,在电话里用很长的时间来和我讨论这篇文章。其中,自然少不了从前辈的角度对我勉励有加。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在残酷病魔的无情袭击下,陈忠实老师就这样等不及我再去看他,就这样匆匆地撒手人寰遽归道山了。不知道已然远行的陈老师,在这样漆黑一团的暗夜里,是否会有寒冷孤独的感觉?

        陈忠实老师一路走好!长歌当哭,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我,在这样的深夜里,唯能以真诚的心香一瓣,奉献于陈忠实老师的灵前了!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