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帕特里西娅·汤普森教授,即叶连娜·弗拉基米罗芙娜·马雅可夫斯卡娅。她手里拿着印有父亲玉照的红色圆领衫
②叶丽·琼斯,即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西贝尔特
③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
④1925年马雅可夫斯基手绘他与叶丽的激情。他是苦闷的光头,她有一双电死人的大眼睛
读书报记者康慨报道苏联大诗人弗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的美国女儿帕特里西娅·汤普森——又名叶连娜·弗拉基米罗芙娜·马雅可夫斯卡娅——已于4月1日在纽约去世,享年八十九岁。
此致敬礼,你们的沃
莫斯科的国立马雅可夫斯基博物馆馆长阿列克谢·洛博夫上周在其面簿上宣布了上述消息。
1925年,马雅可夫斯基短暂访美,期间结识纽约已婚白俄模特叶丽·琼斯,俄名伊丽莎白(音叶丽扎维塔)·彼得罗芙娜·西贝尔特,使后者于次年6月15日生下帕特里西娅,取俄名叶连娜,昵称也叫叶丽。
1928年,马雅可夫斯基访法,在尼斯见过两岁的女儿一面。
叶丽·琼斯1985年去世后,帕特里西娅·汤普森根据母亲未出版的回忆录和临终谈话,出版了《马雅可夫斯基在曼哈顿:一个爱情故事》(MayakovskyinManhattan:ALoveStory)和《马雅可夫斯基:幽灵父亲》(Mayakovsky:PhantomFather)两本书。
汤普森教授手中最重要的一份书证,是1928年10月26日马雅可夫斯基写给她母亲琼斯太太的信。
“我在亲吻你们的八个爪子。”信尾写道,“ВашВол(你们的沃)。”
沃是弗拉基米尔的爱称沃洛佳的字头。
革命人和资本家之女
2013年,汤普森告诉俄国新闻网站RBTH:
马雅可夫斯基1925年到美国,只待了三个月。我母亲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是模特。马雅可夫斯基和我母亲有了一段非常热烈、亲密的关系,那不只是肉体上的,也是智识上的。她替他翻译德语诗,他们有非常多的共同点,但他是革命的支持者,而我母亲是一个资本家的女儿。
我生于1926年。还在俄国的时候,我母亲就嫁给了一个名叫乔治·琼斯的男人,他帮她出了国。她家里的其他人不得不留在俄国,处于非常困难的境地。
琼斯知道我不是他女儿,但他对我蛮好的,让我姓他的姓。我们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因为那样会招致危险,所以我们保持沉默。
现在你看,我不只说我是马雅可夫斯基的女儿,我还在证明此事,用这些文件。他在信里这样说:“致我的两个叶丽,我想来看你们……”这是他的手迹,已经发表在很多杂志上了。
关于母亲,汤教授说:“她讲四种语言,她在俄国就学会了英语。我爷爷很有钱,能带全家到加利福尼亚,一住就是一年,让我几个叔叔姑姑和我母亲好好练英语……简直一点儿口音都没有。那是革命前的事了。我母亲到死都是俄国人。她从小教我爱俄国,不是政治,而是文化,为我是俄国人,是她女儿而骄傲。”
在回答“您母亲是何时和怎样告诉您父亲是谁”的问题时,汤教授说:“我一直都知道。老有关于马雅可夫斯基的书。我母亲从来不对我撒谎,她从来不对她的丈夫们撒谎。”
澡汤酒和热鸡汤
据芝加哥大学出版社2014年所出本特·扬格费尔特(BengtJangfeldt)著《马雅可夫斯基传》(Mayakovsky:ABiography)一书,马雅可夫斯基是在激进的美国律师、苏联美贸公司和世界产业工人联合会法律顾问查尔斯·雷希特家的派对上遇见时年二十岁的叶丽·琼斯的。琼斯太太对她说,她从未看过他的表演,但读过他的诗。他说:“所有漂亮姑娘都这么说。当我把她们按住,逼问她们读了哪些诗的时候,她们就说,‘哎哟,一首长的,一首短的嘛!’”
琼斯太太答:“短的我不知道——除了你那些宣传口号。”
诗人遂邀请琼斯太太吃饭,时值美国禁酒期,琼斯太太因为喝多了“澡汤酒”,出门后有些不支,她的一位女友便与马雅可夫斯基一起,架着她去了诗人住的公寓。她在那儿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他俩叫了出租车,去看布鲁克林大桥。
她做了他非正式的翻译。“他每天早晨给我打电话,然后我们一起过一天,读书,散步。去别的地方。不是这儿邀就是那儿请。差不多天天都有地方去。他带我去他能带我去的所有地方,从不让我落单。”琼斯太太回忆。
他们小心翼翼。如果琼斯先生和她离婚,她将失去在美国的居留权。至于他,如果格别乌知道他与白俄有染,会搞个事故,把他弄死。因此,琼斯太太说,“有别人在场时,我们总是互相称‘您’。”
因为不肯在郊游时公开和他睡一个帐篷,琼斯太太和马雅可夫斯基吵了一架。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对别的情妇那样威胁自杀。三天后,马雅可夫斯基的房东给琼斯太太打电话,说诗人病重。她带了鸡汤去看他,他躺在床上,脸对着墙。她热了鸡汤给他喝。
“别去上班。”马雅可夫斯基可怜巴巴地说,“别走。别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求你了。”
把生活弄弄好
帕特里西娅·汤普森是哲学学者,在纽约莱曼大学任教,搞家政学和女性研究。除了与马雅可夫斯基有关的作品,她另外著书二十二部。
她最喜欢的马雅可夫斯基作品是革命前的长诗《穿裤子的云》,特别是这一段: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由于肉欲而发狂的人,
——变换着自己的情调,像天空时晴时阴,——
假如你们愿意——
我可以变成无可指摘的温情的人,
不是男人,而是——穿裤子的云!
(余振译)
巧合的是,读书报上个月报道,另一位苏联大诗人谢尔盖·叶赛宁的儿子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叶赛宁-沃尔平今年3月16日在美国去世,享年九十一岁。
诗人和数学家叶赛宁-沃尔平是叶赛宁与诗人兼翻译家娜杰日达·沃尔平的私生子,从未见过父亲。
叶赛宁于1925年在列宁格勒自缢,年仅三十岁,死前留下绝命诗:“在这种生活里死去不算新奇/但是活着,当然,也新奇不了多少。”
1926年初,马雅可夫斯基为此写了《致谢尔盖·叶赛宁》,诗中不无对死诗人的讽刺之意:“在这种生活里/死去/并不困难/但是把生活弄好/却要困难得多。”(叶马两诗引文均为李海译)
四年后的1930年4月14日,三十六岁的马雅可夫斯基在莫斯科寓所开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