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自杀

    2月20日打开微信，便看到江怡兄、李翔君转发来的讯，报道沪上青年学者江绪林自杀身亡。过去现在都有太多的人自杀。我自己的身边，亲姑父在文革初期卧轨自杀；一位巴基斯坦裔的插妹，在七十年代中期返沪后因失恋自杀；九零年代教过的一个硕士班上，有学生临毕业跳楼自杀；有老同学出国，托我照料他的弟弟，结果他弟在紫竹园的长凳上服药自杀，留给我一辈子都洗不去的负罪感，等等。因为自杀者越来越多，于是听到消息说某位学人自杀，虽然感到痛惜，却已有些麻木，并不特别震惊。但每一次，都会被同样的疑惑困扰，思而不能得解：人为什么要自杀？因为从未想明白过，就在这里献疑，请朋友们一起来思考。

    自杀似乎违背佛理。佛法忌杀生，不仅是忌他杀，也忌自杀。杀人、杀己，都是杀，就杀生的本质而言没有区别。所以如果觉得佛理还有可取处，就不要自杀。自杀好像也违背哲理。有一家纪念论坛，打出的标题是：“哀悼一位纯粹的思想者。”我就觉得这话逻辑有问题。思想依托于活体，人活着才能思想。一个人如果想自杀，那就是不打算再思想了；不打算再思想的人，就肯定不是纯粹的思想者了。听听思想家罗素是怎么说的：Ishouldwishtodiewhilestillatwork.意思是：我们要在工作中死去，而不要抛开了工作去死。这是一思。

    自杀恐怕还违背人伦。父母在，不远游。连远游都不提倡，何况自戕？生命是父母给的，不能自己说死就去死了。自己死了倒痛快，可是留给家人很多苦楚。实在的损失是，人死了工资就没了，家里人的生活水平就下降了。所以，如果还讲一点家庭责任，就不能随便自杀。这是再思。

    很多人自杀，是觉得今生无望，而寄望于来世，以为是去了一个好地方，一切可以从头来过。这是相当天真的想法。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来世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去的人没一个折回的。相信有来世的人，是因为相信有灵魂。我是相信人都有灵魂且灵魂不死的，只是担心要去的这个灵魂世界不怎么样，很可能还不如今世。试想，既然灵魂都不死，那么居住在灵魂世界的个体就得以兆亿计；那里会非常拥挤，生态会更加恶劣，竞争也会比我们眼见的这个人世激烈得多，因为还得跟无数动物的魂斗。虽然跳出了今世的泥潭，却掉进了来世的深渊！所以在自杀之前，一定要想清楚，做好应付恐怖挑战的精神准备。今世的问题，我想最好在今世寻求解决；来世有来世的问题，而且会更棘手。这是三思。

    每一回得知好好的人就这么自寻了断了，总是感到不解。我们是不是先考虑周全了，再做生死决定？一思、再思、三思，三思之后如果还想死，那对此生一定是非常非常的绝望，只能去来世寻觅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