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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12月02日 星期三

    “多识之学”:儒学的一条根脉

    于翠玲(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12月02日   09 版)

        当今国学出版物繁荣,面向大众讲授国学的读本很多,但主要出于道德伦理教化的宗旨。其实,国学经典中包括非常有趣的知识内容,这就是博物之学。中国的博物之学有丰富的文献积累,收录在经史子集四部,其中渗透着儒释道的思想,表达了中国文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观念(如“天人合一”“万物与我为一”“拈花一笑”)。这里仅梳理依附儒家经典而得到繁衍的一条明显脉络,即“多识之学”。

        “多识之学”的名目出自《论语》。孔子劝学生学诗,其中一个好处是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诗经》是儒家五经之一,历代学者以注疏方式不断加以阐释,到唐代更有官方文本《五经正义》成为科举考试的标准。因此,“学诗”是古代文人必备的知识结构,古代经学家必然要多识。而中国古代的“多识之学”也源远流长、丰富博大。

        其一,依托《诗经》文本,形成了专门注释“鸟兽草木之名”的系列。三国(吴)人陆玑的《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被《四库全书总目》评价:“讲多识之学者,固当以此为最古焉。”后人对此书进行扩充、补正的著述还有多种。

        其二,从汉代开始,文字训诂学作为解读儒家经典的工具而受到重视。《说文解字》及其注解形成中国的字书系列。其中不仅解说属于鸟兽草木虫鱼的各种字义,还有不少可以考见古代“视鸟兽之文”而造字的象形字。例如:“象,长鼻牙,南越大兽,三季一乳,象耳牙四足之形”。《尔雅》是古代最早的分类辞书,其中有七篇分别阐释草、木、虫、鱼、鸟、兽、畜,涉及数百种动植物。晋代人郭璞注释《尔雅》,就认为“若乃可以博物不惑,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者,莫近于《尔雅》”。《尔雅》在唐代被刻入“开成石经”,在宋代成为“十三经”之一,地位非同于一般字书。历代关于《尔雅》的注疏形成“雅学”系列,积淀了有关动植物的知识。

        其三,对物象认知的比兴、比德思维。汉代儒者注释《诗经》,从“比兴”“比德”的角度,解读鸟兽草木的意义。如《毛诗序》解读“《关雎》,后妃之德也”。汉代王逸根据经学模式,指出“《离骚》之文,依诗取义,引类譬喻,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诗经》的比兴之说,楚辞的香草之喻,为文人的诗歌创作以及注释评论提供了基本思路。大量咏物诗文及绘画表达了“比类寓意”的思维,形成了许多有特定象征意义的文化符号(如梅兰竹菊)。此外,宋代人吴仁杰专门写了一本《离骚草木疏》,明代、清代又有人进行补注及插图,这也为“博物者”提供了参考。

        其四,古代类书收录了大量博物资料。综合性类书兼收四部图书,内容包罗万象。清代的《古今图书集成》是现存的最大类书,被称为“东方的百科全书”。此书设立了“博物汇编”名目,包括专门的“禽虫典”和“草木典”。而每一种动物或植物的部名下,除了先列出经学(如《诗经》)、字书(《尔雅》《说文》)等的解释,还包括本草医学、农书、谱录、诗文等,这已经是历代“多识博物”文献的汇编。此外,还有专门类书或谱录类书籍,《四库全书总目·子部·谱录类》收录了“草木鸟兽虫鱼之属”二十一部。例如,清代《御定广群芳谱》,不仅介绍名物典故,收录相关诗文,还介绍实用的种植方法。

        总体来看,中国地大物博,历史悠久,典籍丰富,这是“多识之学”得以繁衍的深厚土壤。追根溯源,孔子本人就是博物君子,他向学生传授的不仅有道德教化之说,还有“多识之学”。《诗经》《尔雅》《论语》不仅是儒家典籍,也是“多识之学”的基本文献。正是植根于此,古代文人推崇博物多识的君子,提倡“民胞物与”情怀。“多识之学”也渗透到百姓的日用生活,例如,乾隆年间的徐鼎有一本《毛诗名物图说》,描绘了草木鸟兽的图像,这部分内容被书坊主看中后单独印行,也算是在民间普及了。《尔雅》这本训诂书也有过“三家村书塾鲜不读者”的盛况。童蒙读物《三字经》也提到了“六谷”与“六畜”。还有,屈原佩兰、陶潜爱菊,唐代盛行牡丹、宋人偏好梅花,而民间的花卉种植业也随之发展。

        晚清民国时期,西方“科学”意义上的博物学输入中国,博物学(狭义指动物学、植物学、矿物学、生理学之总称)教科书进入新式学堂。中国学者参照西学体例,编纂专门的博物学书籍,也重新发掘“多识之学”的文献价值。《国粹学报》(1908年)专设“博物篇”栏目,延续“多识之学”的脉络,也融合西学的知识。蔡元培为《植物学大词典》(1918年)作序,认为中国“惟自然科学一门,素未发展,其稍稍萌芽者为博物学。如《尔雅》之释草木虫鱼鸟兽及本草是也”。《博物学杂志》的编辑者梳理“中国博物学变迁史”,致力于“使中国之博物学不徒恢复旧观,且日新又新,日进又进焉”(1943年)。然而,将本土的典籍文献纳入西学门类,这并不能延续传统的学问。当中学生开始使用“显微镜”观察植物叶脉的时候,“多识之学”也失去了生长的空间。

        时至今日,国学复兴,少儿读经。面对新的时代问题,与自然万物息息相关的“多识之学”得以焕发生机。如果我们回归经典本源,不仅可以多识鸟兽草木之名,还能借以了解中国的文字训诂、文献体系、诗文绘画等国学知识。而博物君子,人文情怀,培养与物相亲的人生观念和审美情趣,更是符合人类追求生态和谐的理念。正如出版家张元济所言:“睹乔木而思故家,考文献而爱旧邦。”中国的博物多识之学,属于传统的通识教育(与科学的博物学并行不悖,不必与之纠结),值得学者重新阐述,也亟需走入大众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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