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虹桥

    今年11月初，我与大学同学任星平君与张伟珍君在台湾东部游览，旅行中曾在一个名叫“走过虹桥”的民宿旅店住宿一夜。这是一个地道的家庭旅店，旅店的经营者就是老板夫妇俩。老板夫妇都是太鲁阁人，年近六旬。老板的汉语名字叫帖喇·尤道。

    走过虹桥座落在花莲市郊太鲁阁公园的入口处。它背靠苍翠的山岭，面朝太鲁阁大桥的北端，向东可眺望太平洋波澜涌动的海岸线。傍晚时分，老板在附近的新城火车站将我们一行三人接到这个小旅店时，我们以为“走过虹桥”的店名取自于它驻守太鲁阁桥头的地理位置。老板告诉我们，太鲁阁人的传统生产方式，是男人狩猎、女人织布；根据祖辈留下的传说，人人死后，他们的灵魂都要走上彩虹桥，如果在生时男子用生命保卫祖先留下的土地，女子善于织布，他们死后就会顺利走过彩虹桥，去到祖先灵魂所在的地方，享受永远的幸福；否则，他们的灵魂就会坠落彩虹桥，被桥下的巨蟹吞食。老板是用这个传说的典故，为他的旅店命名的。

    我们并不了解“走过虹桥”旅店，是台湾友人帮助预订了这个民宿旅店。老板帖喇虽然年近六旬，但显得非常硬朗干练，在接我们去旅店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向我们介绍花莲风物，语言朴实而活泼，让我们感到热忱亲切。

    走过虹桥的建筑主体是一栋仅有八间客房的二层小楼。这个小楼以米黄的墙面作基调，深咖啡的门窗框架作块面分割，并用细密的棕红色小条砖砌墙作局部变化，在花木掩映中显得小巧典雅而且生趣盎然。它侧翼供客人早餐和茶叙的厅房，三面开凿花窗，内外均以鲜艳芬芳的花卉点缀，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玲珑景地。然而，走过虹桥特别令人动心的是，它的客房室内无与伦比洁净和精致。我曾游履亚、欧、北美的十数国家，旅居过数以十计的民宿旅店，但是能够洁净和精致到每一个细节都表现出贴心诚意的客舍，是屈指可数的。居住在走过虹桥的客房中，是舒适恣意的，但是同时又体会到一种堪称神圣的洁净氛围。也许是受了太鲁阁人的古老传说的影响，在午夜深沉的静谧中，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树影婆娑的景致，深深感受到身心净化的恬淡情怀。此时，我对辛勤经营这个引人入胜的小旅店的帖喇夫妇充满敬意和感谢。

    次日早餐后，我们要进入太鲁阁公园游览，不得不与这个圣地般的小旅店告别，前往攀登锥麓古道。锥麓古道是从断崖绝壁上开凿出的一条全长约16公里的步行道路，它至高处海拔1600余米，低处海拔800余米，逼仄险峻。它是太鲁阁人近代历史的见证。我们游览时，公园管理处只开放从太鲁阁峡谷底部的燕子口吊桥出发、至古道3.1公里处的路段。在经历约6个小时的攀登、观览，返回燕子口之后，我们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满心的惊险喜悦，离开太鲁阁峡谷，乘车而上，在一片暮色中来到了布洛湾山月村——一个座落在群峰环抱中的高山民俗旅店。这个太鲁阁民俗风情旅店，客房是连结成两个半圆、悬空架构的小木屋群落。当夜在群峰环抱下，山月村满天星斗，熠熠光明，似乎伸手可掬。

    山月村是公司化经营的旅店，规模、人气均远在走过虹桥之上。但是，我更欣赏走过虹桥。在山月村的那一夜，星空下的高山风情的确是神秘而迷人的。然而，它的商业气息令我想念走过虹桥。走过虹桥当然也是商业旅店，但是，它的家庭元素是无处不在的，是亲切感人的。走过虹桥，留在我心中的不只是宾至如归的温馨，它更让我切身地感受到台湾当地民众的生命纯真与美丽。

    为了写这篇文章，我在网上查阅，才知道在原本的“彩虹桥”传说中，男子死后灵魂要走过虹桥、与祖先灵魂相聚，必须要履行的使命是“猎首”——割取部落敌人的首级。但是，帖喇先生在给我们讲述时，将“猎首”改变为“用生命保卫祖先留下的土地”。我不知道这个改变，是帖喇先生个人说法，还是现在太鲁阁旅游产业统一的口径。我赞赏从帖喇先生口中听到的说法。我们在台湾东部游览，自台东、经花莲而至宜兰，无处不感受到当地民众对他们世代生息的土地的赤诚热爱。正是出于这颗世代相传的爱心，他们承受着频发的地震、台风等自然灾害，坚韧不舍地生活在他们祖先留下的土地上，他们在历史变迁中保留了这片土地的纯净美丽，他们不仅向旅行者呈现大自然的绮丽雄壮，而且与旅行者分享他们生活中至为细致醇美的爱。

    走过虹桥，是太鲁阁人的终极理想，更是浸淫在他们生活精神中的爱与美的基因。进而言之，“走过虹桥”，是这次台湾之行给予我的亲切感动，太鲁阁大桥北端那个以它命名的家庭旅店，是这感动的浓缩的精彩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