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抗战胜利都70年了。
如果从1937年的“七七事变”算起,抗战有八年;如果从1931年“九一八事变”算起,抗战则有十四年。其间中国人民奋力抗战,争取自由独立,也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在抗战期间,中国军民伤亡共3500多万人,中国损失财产及战争消耗达5600余亿美元。在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也是少有的。
历史不仅仅是教科书上的宏大叙事,也不仅仅是尘封档案中的冰冷数字,而是鲜活的可以触摸的一个个人。他们,70多年前的他们,如何度过了那硝烟弥漫的岁月,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困苦,如何不屈地奋斗?我们应该重返历史现场,触摸当年的生活细节。
如果说《拉贝日记》《魏特琳日记》《东史郎日记》是惨案目击者或战争当事人的记述,那这本《小难民自述》就是战争年代普通人的述说。该书作者小岵女士,写下这些文字时只有13岁。1937年“八一三”日本开始从上海进攻,剑指国民政府首都南京。为躲避战乱,她们一家踏上了漫漫逃亡之路。这一家三代九口,包括祖辈外公(57岁)、外婆(56岁),父辈母亲(36岁)、姑妈(42岁)、舅妈(31岁),孙辈作者小岵(13岁)、姑妈家的弟妹(8、9岁)、舅妈肚子里的孩子。
这本《小难民自述》中,提供了当时很多感人的细节。“八月里的一天,暑风徐徐地吹着,白杨树沙沙地摇曳着,朗洁的天空,一片白云都没有,整个的南京城,都还在死一般地睡着。偶尔一阵大车声辘辘经过。那里面装载着的都是些捆扎得很紧的行李,和坐着怀着希望的人们。”这是《自述》的开端,自然景色的白描中,透出了悲凉之气。但人们又满怀希望,相信可以熬过战乱,相信将来可以胜利地回家。
“车缓缓开行了!许多树木、房屋都向后退去。唉!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首都!哪年哪月,才能回到我那第二故乡?再会吧,可爱的首都!伟大的首都!再会吧!愿你无恙!”逃离南京的难民们又哪能想到,四个月后的12月13日,日军就攻进南京。日军开始了震惊中外、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30万同胞成为累累白骨。
“螃蟹出世,人们都喜欢吃,大家说:‘这就是横行霸道的日阀,大家吃吧!不要怕。’于是,每一人都吃了。我想,现在是吃假想的日阀,将来终有一天要吃真的……”能看出人们对日寇的仇恨,也透出国弱民贫的无奈,只能把螃蟹当日寇。
“‘上海已经失守,战线移至苏州河一带,首都各机关都在设法迁移了……。’啊!听了这话,在雨声中每一个人都呆住了,我觉得很奇怪,不相信这可怕的话,但消息已是证实,我也惘惘然呆住了。听了这可怕的消息之后,我眼中所见,都很新奇可怪,而且都是失败的影子。在狭窄的街道上,络绎往来不绝。从他们处时常可以听见些真实的消息。……口头的广播已告诉我们:‘快走吧!别留恋了,××已经失守了……。’”失守、失守,不断的失守,逃难的人们不断听到这样的消息该是多么绝望啊!
“公路上无数的平民,像蚁群一般的,各人逃各人的命。只见黄尘飞扬,不见天地之界线,身后仍旧响着杂乱的枪声。……敌兵留城只数小时,并未残杀平民,却把杂货店、鞋帽店、水果店的存货饱掠而去,和州城总算是陷而复存。和县县长×××,当他接到江边电报,说敌人登陆,有袭击和县的模样,他就带了本县保安大队出逃避难,留下赤手空拳的壮丁守城,于是城就很容易地沦陷了。等到敌兵自动退出城,县长还不敢相信,恐怕落入敌网,直等到壮丁队去接,方才回县。”民众何等的悲惨,和县县长何等的可耻,弃民于不顾。民国的世态民生,如此悲惨。
“一是逃难的人群,他们一个个都披头散发、六神无主;一个就是日军空袭的飞机,它们像母鸡下蛋一样撒下炸弹。……”日本的侵略既是国家之难,也是每个家庭之难,更是百姓之难。百姓身处底层,他们在战争中的苦痛又有谁能知道呢?
这本《小难民日记》1940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只有4万字的小书,顾颉刚题写书名,冰心作序。冰心在序中称赞作者:“小小的十三岁年纪,能够清晰不紊地追写她的沿途印象和感受,写至数万字之多,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是难能可贵的。”
作者小岵女士吴大年,现在已经年逾九旬,还居住在南京。她说:“历史虽是‘过去’,但并未‘消失’;真实的历史是永存的,它永远警醒着、滋润着‘现在’和‘未来’。”回望历史,我们能够看到我们是从何处走来,并从苦难中寻找前进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