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译《猎人日记》初版精装拾趣

    黄裳先生著述丰，又好明清古籍版本校勘、增写题跋。他自己的著作在出版的同时往往有毛边本行世，间或又设计几多特藏本，或自留保存或赠诸师长友好。1954年4月出版的《猎人日记》亦是如此，黄裳在写作《题跋一束》文章时，专门提到有圣经纸印的锦面精装本。相隔半个多世纪后，《猎人日记》初版精藏本才逐步露出水面。

    读《黄裳手稿五种》（凌济编，齐鲁书社2014年9月一版），有《黄裳著作书目编年》的章节，对黄裳翻译的俄罗斯屠格涅夫的《猎人日记》作了如下描述：

    《猎人日记》，平明出版社1954年4月初版一印，列“新译文丛刊”，〔俄〕屠格涅夫原著，黄裳译。25开本，498页，印13000册。同时印行精装本，非卖品，黑丝绒面圣经纸精印。印数约10册。已知存者巴金、黄裳。另有平装改精装本两种。绛红色细纹布封面本，已知存者陈子善。五彩红色锦缎布封面本，已知存者李济生。

    编者可能没有注意到陈建功主编的《唐弢藏书·图书总录》（文学艺术出版社2010年10月初版）的记载，其中就有“黄裳赠凤子”精装本的内容，但是未见书影。

    现代文学史家陈子善先生也许是《猎人日记》特藏本最好的诠释者，他在2006年3月发表了《〈猎人日记的〉精装本》一文，讲述他把自藏的“绛红色细纹布特藏本”带给黄裳先生请他签名，黄先生对此版本感到惊讶，更让陈子善惊讶的是黄裳拿出了黑丝绒面的自印精装本，即前书所言此版本只装帧了十册，目前所知仅有巴金、黄裳两个人收藏。不过，黄裳还是在陈子善带去的布面精装本上写下了一段意味隽永的话：“此书余有自印圣经纸本，黑丝绒面，不知书店尚有此种精装本也。为子善兄题黄裳甲申盛暑。”陈子善后来细究才发现自己的那本精装本这可能是出版社为读者特制的精装本。确实，去年在孔夫子网和布衣书局出现过相同的版本，在原售价19.000元上面加盖“字典纸特装本￥44.000”的印章，相信还有一定数量存世。

    三年前，黄裳先生逝世后，上海古籍书店艺术书坊微博发起“爱黄裳，晒书装”，有人晒出了黄裳所说的圣经纸印的“锦面本”，在爱好“黄书”的读书人中引起一阵轰动。陈子善在微博中发言：“物毕竟以稀为贵，历代孤本、善本一直受到珍视，而今民国版孤本、珍本也颇受重视了。此书虽50年代初所印，虽黄先生文中已经提及，但长期未见实物，这次终于显形，至少对黄裳研究者和爱好者而言是十分重要的。”

    这本《猎人日记》锦面本，是老作家徐开垒先生的旧藏。徐、黄二人同在文汇报社工作，是几十年的同事和故交。当年，特制的《猎人日记》版本新衣靓装，黄先生逸兴遄飞题写赠语，倩送对象应该不会太多。徐先生经过近六十年的风雨，尚能把这本书较完好地留存于世，拂去尘埃，于书于事于人都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锦面本”值得玩味的地方是封面上没有印刷书名，仅在书脊上印制了红色凹字书名，作者、出版社等信息一概略去，上面所绣的鼎、爵、云纹、佛手、石榴等五彩图案反向排列，看上去雍容华贵，光彩夺目。这样这本书看不出左右正反，无论怎么放都是合理的，既可以像线装书那样右翻，又可以像精装书那样左翻。网上曾有人讥言说它“就像一本老日记本”。其实，以布面、皮面的图案和质感装帧的图书不失为一种装帧范式，这本特制的锦面精装设计犹如中式面料的西装，省略了封面设计的各种要素如绘图、着色、书名、作者名等，一味凸显锦面的丝绸之绚丽和图案之艳美，确实好玩难得，其制作成本昂贵也是可以想见的。现在，多有各种布面、皮面装帧的图书问世，总要在封面上缀上书名、作者名字等，影响了整体效果。黄先生的封面无字锦面本是首创？抑或是解放前已有范式？这在中国图书装帧史上也许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至此，《猎人日记》精装本共有三种样式，布面、锦面、黑丝绒面。后两种为作者自行设计装帧，只是黑丝绒面本还未露出庐山真面目，锦面本亦不知制作了几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