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散尽不复来

    北京市昌平区府学路27号，102249，中国政法大学。多年后，我还能随口说出这个地址和邮编。母校，是每个人的精神子宫，你将从这里呱呱落地，走向一生的幸或不幸。

    校友西原秋，我从未谋面，却早在十年前逼仄的硕士时代听人推介那篇《昌平，我和法学一起堕落》，一个在线连载的青春校园故事，那时候，他还叫“人大时光碎片”。

    十年后，于茫茫人海邂逅西原秋。不久，那篇校园故事雕琢而成的《旧地政法》终得付梓。作为法大人共同的青春记忆代言，这本书宣示着我们在法大曾经的身影，已然站成了历史。

    上世纪末的法大，为了充分利用那块半支烟功夫足以走一圈的地皮，宿舍、教学楼均为连体。据民法学教授论证，这是为了让所有人平等享有采光权。南门保安却偷偷告诉我，这些楼连成一个“法”字。传说真伪难辨。新世纪，校园又添新楼，旧楼也换新名，一口唾沫跨两旁的路，也成了“宪法大道”。

    首次去食堂，记忆犹新。白水煮茄子，无半点油星，我莫名忧伤，开始像海子一样关心粮食和蔬菜。之后方才得知，我买的是叫做“乙菜”的食物。去晚了，主食只剩馒头，作为土著南人，硬头皮啃两口，带回宿舍，次日早上，馒头不慎滚落，砸得地板惊天动地。

    难忘书中那些人。作者告诉我，《旧地政法》人物和情节真实度接近100%，言之凿凿。我毫不犹豫相信。谁的大学没有尹公子、江洋及景晓浩？他们，曾经就在我们身边一一粉墨登场，翩翩起舞。

    我想起了我的同学。那位乐器哥，背木吉他，扎红头巾，蓄稀拉胡。后来像尹公子他们一样，不时带女友到宿舍，制造出无数床板摇曳和幸福声浪。离校时，他床底是成堆的卫生纸。这就是他妈的青春！

    另一位舍友，姐姐早已入籍美利坚，思想全盘西化。毕业十多年后的某一天，久无联络的他在QQ上告诉我，移民队终于排上了，次日就飞美利坚。聊天记录的最后，是他发给我的一幅招展的星条旗。

    最发达的那位舍友，去年来我谋生的城市，一掷千金买下某豪华小区若干套房产后迅速离去，匆忙得没见上一面，匆忙得连房产所在行政区划都没弄清楚，实在任性。

    选班干、谋入党、找工作……勾心斗角，处心积虑，正是职场预演。不论是否占据有利地形，你都无法逃避这些事，或被害，或获益，或无奈，或惨败。

    读者会认为书中情节过于逼真。因为，就是真的。比如殴斗，告密，“堕落一条街”，比如带上食堂买的米饭去蜀园餐厅下馆子……

    书中也有校园爱情。作者在书尾祝福女主角，我不敢苟同，送西原秋一句话，确切地说，是一句歌词：让她随风去，让她无痕迹。

    为何他的书，我却讲自己的故事？因为我已分不清晓浩、西原和我自己。只有死亡不会死亡，只有生命才能造就生命。当青春散尽，沧海桑田，我们却无法忘记法大人的密码——

    四年四度军都春，一生一世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