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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1月14日 星期三

    也谈《鲁迅全集》中的一条注释

    白彬彬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1月14日   03 版)

        《中华读书报》12月17日第3版刊登了白草的一篇文章,题目是《清人读匾,还是明人读匾?》,副标题为《〈鲁迅全集〉中的一条注释》(以下简称作“白文”)。文章写得很生动,笔者读后也很受启发,但是在具体的观点上却有些不同于作者的看法,今不避琐屑提出来与作者和广大读者讨论。

        白文中提出的一系列坚实证据足以表明,相较于崔述,鲁迅先生应更熟悉冯梦龙,对于此点笔者亦深以为然,但问题在于这是否就能够说明《鲁迅全集》中的此条注释不准确呢?我看未必。我们不妨将鲁迅《匾》文中提到的故事与《考信录提要》、《笑府》中的两则故事稍作比较:

        乡间一向有一个笑谈:两位近视眼要比眼力,无可质证,便约定到关帝庙去看这一天新挂的扁额。他们都先从漆匠探得字句。但因为探来的详略不同,只知道大字的那一个便不服,争执起来了,说看见小字的人是说谎的。又无可质证,只好一同探问一个过路的人。那人望了一望,回答道:“什么也没有。匾还没有挂哩。”

        鲁迅《匾》中所引

        有二人皆患近视,而各矜其目力不相下。适村中富人将以明日悬匾于门,乃约于次日同至其门,读匾上字以验之。然皆自恐弗见,甲先于暮夜使人刺得其字,乙并刺得其旁小字。暨至门,甲先以手指门上曰:“大字某某。”乙亦用手指门上曰:“小字某某。”甲不信乙之能见小字也,延主人出,指而问之曰:“所言字误否?”主人曰:“误则不误,但匾尚未悬,门上虚无物,不知两君所指者何也?”

        《考信录提要》所载

        兄弟三人皆近视,同拜一客。登其堂,上悬“遗清堂”匾。伯曰:“主人病怯耶?不然,何为写遗精堂也?”仲曰:“不然。主人好道,故写道清堂耳。”二人争论不已,以季弟少年目力使辨之。季弟张目曰:“汝二人皆妄,上面那得有匾?”《笑府》所载

        很显然,就故事之间的相似度来看,《匾》中述及的故事无论是在人物,还是在主要情节上都与《考信录提要》更切合,而收录在《笑府》中的故事在人物和主要情节上则与《匾》中的故事并不一致。两相比较的结果很清楚,那就是《鲁迅全集》注释者所引用《考信录提要》相较于《笑府》相似度更高,也就是说更准确、更恰当。如此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在给作品作注释时究竟是选择时代在前的材料呢?还是选择时代稍后但更准确的出处呢?

        白草的观点是“注释成语、典故等出处时,除非作者直接引用过,这部分自然能够轻易查对、征引;其他则应该引前不引后,即引用出现更早的材料”,对此笔者认为并不能一概而论。谓余不信,有例为证:我们知道,杜甫在后世是享有“千秋万岁名”的“诗圣”,后人对杜诗极尽推崇,于是早在南宋就出现了“千家注杜”的盛况。在林林总总的杜诗注家中,清人仇兆鳌的《杜诗详注》向以注释详尽为人称道,被认为是古典诗歌注释的典范。我们且看这部堪称典范的注本中对两句杜诗的注释:第一个句子是《望岳》中的“决眦入归鸟”一句。仇兆鳌在注释“决眦”时引用的是曹植的《冬猎篇》(当为《孟冬篇》)中“张目决眦”一句,可实际上这并非最早的出处,因为早在西汉司马相如《上林赋》中就有“弓不虚发,中必决眦”之句。在此仇兆鳌未引用时间在前的《上林赋》而是采用了后来的曹植诗句。再看第二个例证,同样是《望岳》中的句子,仇兆鳌在注释末句“一览众山小”时引用到的材料是东汉扬雄《法言》中“登东岳者,然后知众山之峛崺也”一句,而对出现年代更早、相对而言更为人熟知的《孟子》“登泰山而小天下”则并未采用。很显然,在此二处仇兆鳌均舍弃了年代在前的出处而选择了后出的材料,原因何在?这会不会是《杜诗详注》的白璧微瑕呢?恐怕不是,因为我想广博如仇氏是不可能不知道广泛流传士林的《上林赋》和《孟子》的。对于以上两处,著名杜诗研究专家莫砺锋教授认为这正是仇注的高明之处,因为“他在不同的文本中是有选择的,(他)选出一个更准确的、最好的文本为杜诗做注解。”(具体解释可参见莫砺锋《杜甫诗歌讲演录》第130页)

        回到白草的观点,他说:“更何况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断定鲁迅文章引用的,就是崔述《考信录提要》。”事实上,《鲁迅全集》注释者只是做了“这个笑话,在清代崔述的《考信录提要》中有记载”这样一个客观的陈述而已,而并没有说鲁迅直接引用了该材料。同样,他认为“其他则应该引前不引后,即引用出现更早的材料”,显然这也并不是绝对的,因为还要兼顾到准确性这一因素。毋容置疑的是,明人冯梦龙的《笑府》比清人崔述的《考信录提要》要早,同样毋容置疑的是,就鲁迅先生《匾》中提及的故事而言,崔述的《考信录提要》要比冯梦龙的《笑府》更准确、恰当。因此《鲁迅全集》注释者在给《扁》文作注时选择更准确的《考信录提要》而非较早的《笑府》的做法应当是无可非议的。如果要回答是清人读匾还是明人读匾的问题,我想恐怕还是《鲁迅全集》注者所引清人读匾的故事更合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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